一只吃草的羊縮短了我們和藍天的距離（組詩）

趙曉夢

羊的路上沒有同行人

終于安靜下來。曠野收起喧囂，

大地躺下身體。偌大一個廣場，

只有一只羊站在夜幕邊緣，

重要的是誰也無法拒絕，

這滿地明晃晃的月光。

月光注視下的柵欄，羊都

睡得安穩。時間能篡改大地上的

事物，能復制人的身份證明，

卻無法阻止聲音的長驅直入，

那本屬于夜晚的精神護照，

帶著濃淡未干的墨跡，把雀斑

都留在了羊身上，怎么數怎么

模糊。

這擠滿城市夜晚的一只羊啊，

讓闖入的異鄉人有了失眠的依據，

讓起伏浮沉的燈火，有了

彼此勾連呼應的生活氣息。

回到月光下的羊，頭枕草的清香，

無數的意外在等著相逢，而

羊的路上，沒有同行人。

羊的長嘯里透出某種自負

清晨從一碗羊湯開始。白的湯

搭配白面鍋盔，是黃甲人

早飯的標配。故鄉有多遠，

羊湯的溫暖就有多遠。而羊

內心的尺度，是以年為單位

交換黎明與黃昏。

熱氣騰騰的清晨，注定不會

被羊的感傷吞沒。冬日的

風霜雪雨試圖封堵羊的去路，

它轉身就進入草的廣闊天地。

一個人醉月迷花浪跡天涯，

像一片云在草尖飄忽不定。

只有風低頭的時候能看到，

羊的眼睛里沒有淚水。

高低起伏的山岡上，所有的

痛苦和憂傷，都在炫目陽光下

漫漶不清。身披泥土和草的光澤，

羊扛得過歲月的磨損，也拾得起

散落一地的霜。在清晨那一縷

香醇里，尋找到內心的慰藉。

而羊昂首的那一聲長嘯里，

透出某種自負。

蠶的靈魂不再離開葉的碎片

它們的口福令人望塵莫及

置身樂至這片遼闊的桑田，仿佛

置身波濤洶涌的大海，碩大的

桑葉每天都被雨水擦洗被陽光

翻新，在山水勾勒出的寧靜與

深邃里，不僅激起桑蠶無限的

食欲，更激起她們對生活的渴望

喝著歌跳著舞的采桑姑娘

每天出入村前的這塊畫屏

即使風也端不動桌上的茶杯

她們彎腰的身影，被旺盛的桑林

吞沒，又像海水帶不走的礁石

一點點浮現出來，從未脫離

蠶蟲的視線。而它們爬過的

每一片桑葉，無不顯露出時間

的痕跡，無不與她們的青春

熱血和疼痛有關

偶然路過這片桑田的我

仿佛一部分生命丟在了這里

采桑養蠶，把酒話桑麻

都不如學會她們的方言

像樹下的根系，在大地的深處

與蠶相遇，以絲相連

讓靈魂不再離開葉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