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舉特朗普

李靜

9月30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華盛頓附近的邁爾· 亨德森軍事基地。圖/視覺中國

當地時間10月4日，美國國會眾議院下屬3個委員會向白宮發出傳票，要求其提供美國總統特朗普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通話細節以及與其相關的大量文件。

正就“通烏門”事件對特朗普進行彈劾調查的眾議院情報委員會、外交委員會和監督委員會表示，白宮沒有交出他們此前要求的文件，因此不得不發出傳票。

同日，三個委員會還向美國副總統彭斯發函，要求其于10月15日前提供關于烏克蘭電話門的相關文件。如果彭斯不主動提供文件，也可能會收到傳票。此前，三個委員會已經向國務卿蓬佩奧和特朗普私人律師朱利安尼發出了傳票。

白宮新聞秘書斯蒂芬妮·格里沙姆嘲笑稱，傳票來自民主黨的“袋鼠法庭”，并表示“傳票不會改變什么，更多的文件要求是浪費時間和納稅人的錢，最終也會表明總統沒有做錯任何事”。

10月2日，特朗普曾公開怒斥，整個“通烏門”調查就是一場“騙局”，還炮轟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亞當希夫是“下等人”，應該引咎辭職。10月6日晚，特朗普又連發兩條推特，指責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叛國”，還說她“必須立即被彈劾”。

目前，白宮已強硬表明，在彈劾調查獲眾院全體投票通過之前，不會予以配合。民主黨人則指責稱，特朗普拒絕自愿公布這些文件，是“選擇了挑釁、阻撓和掩蓋的道路”。

第二名檢舉者

此次彈劾調查的導火索，起源于美國一名情報人員的舉報信。9月20日，美國《華爾街日報》根據這位舉報人的消息刊登了一則報道。這篇報道稱，特朗普曾在7月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電話交談中，大約8次催促后者與特朗普私人律師朱利安尼合作調查拜登家族。此外，特朗普在與澤連斯基通話前一周凍結了對烏克蘭的援助，朱利安尼與澤連斯基顧問在通話后多次接觸，且白宮試圖“掩蓋”通話記錄。

多家美國主流媒體還報道稱，有知情人透露，同樣也是情報官員的第二名舉報者開始正式檢舉，其所掌握的關于特朗普與烏克蘭之間的交易信息，比第一名舉報者更直接更詳盡。

9月24日，在美國華盛頓，美國國會眾議長佩洛西宣布，眾議院將啟動針對總統特朗普的彈劾調查。圖/視覺中國

此前，特朗普及其幕僚曾多次質疑第一位舉報者的可信度，因為這位舉報者只有關于“通烏門”電話的第二或第三手信息。《紐約時報》還報道稱，一位消息人士透露，美國國家情報督察長邁克爾·阿特金森與這名情報官員談過話，目的是核實第一名舉報人的證詞。

9月24日，美國眾議院院長、民主黨“元老”佩洛西宣布啟動彈劾調查。兩天后，眾議院情報委員會又公布了匿名舉報人針對特朗普的檢舉信。作為最直接的當事人，特朗普則一如往常開啟“推特模式”進行回擊。路透社統計顯示，最頻繁時，特朗普在短短數小時內就發布了45條推特。特朗普抨擊彈劾調查對“總統的騷擾”，是一場政治迫害，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國家危在旦夕”，并說“正在發生的事情已不是彈劾，而是一場政變”。

對于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通話，特朗普為自己辯護說：“作為總統，我有義務終結腐敗，即便是這意味著請求一個或多個國家幫助。我們向來都是這樣做的。這和政治、或以拜登為對手的政治競選活動毫無關聯。”

9月25日，白宮公布了特朗普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今年7月25日的通話記錄。通話記錄顯示，特朗普幾次敦促澤連斯基，希望烏克蘭方面調查拜登及拜登之子亨特·拜登。

2014年4月，正值烏克蘭政權交替之際，亨特受聘烏克蘭天然氣企業貝里斯馬控股公司。據美聯社報道，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當時剛剛下野，而亨特的雇主是亞努科維奇的政治盟友。

按照特朗普早前的說法，在亨特入職貝里斯馬公司兩年后，拜登向烏克蘭政府施壓，要求解除當時正牽頭調查貝里斯馬公司和亨特的烏克蘭總檢察長的職務。不過，尚沒有證據支持特朗普的這一指控。

今年10月4日，烏克蘭總檢察長里亞博沙普卡在一場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亨特和布里斯馬集團可能牽涉約15起刑事案件，烏方正在對總檢察院此前調查過的案件進行審核。

《華爾街日報》的報道刊登后，拜登回應稱，自己沒有與兒子亨特談過他在海外的生意，并強烈要求對特朗普7月與烏克蘭總統的電話交談啟動調查。近日，拜登的團隊還斥資600萬美元，在四個提前投票的州登出了首個競選廣告，斥責特朗普在拜登的問題上撒謊。

10月6日，拜登在《華盛頓郵報》發表專欄文章，斥責特朗普“抹黑我和我的家人……想破壞我競選總統的資格”。

但是，拜登仍然受到其子身涉丑聞的影響。據路透社報道，在9月末的最受歡迎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全國民調結果顯示，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的支持率首次超過拜登。沃倫的支持率躍升至27%，較5月份上升了19個百分點。拜登的支持率下降到25%，比5月份下降了11個百分點。自3月份開始民調以來，拜登一直以兩位數的優勢領先沃倫，在8月份的同一民調中曾領先13個百分點。

“政治游戲”

按照美國的總統彈劾程序，眾議院彈劾調查只是第一步。

10月4日，特朗普對媒體透露，白宮將致信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要求眾議院就彈劾程序進行投票表決。共和黨國會參議員格雷厄姆也敦促佩洛西就是否發起彈劾調查的決定付諸投票，稱自己希望看到“每個民主黨人就各自的立場留下正式的投票記錄，以便歷史可以評價他們的行為”。

自特朗普就任總統后，彈劾特朗普的呼聲和提議多次出現，但佩洛西一直持反對態度。今年3月，佩洛西在接受《華盛頓郵報》采訪時說：“彈劾導致國家分裂，為了他不值得。” 要彈劾特朗普，“除非有什么令人信服的、壓倒性的、兩黨一致的東西”。

對美國現任總統的彈劾調查一般是由眾院司法委員會主導，如果相關調查能夠提出彈劾條款，并經眾議院全院投票通過，彈劾程序就可以進入聯邦參議院，參議院將舉行由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主持的審判。

在審判中，眾議院的一個議員小組將扮演檢察官角色，總統將會有辯護律師團隊，參議院則擔任陪審團角色，由最高法院首席法官主持審判。如果最終超過三分之二的參議員認為彈劾條款成立，現職總統就將被免職，副總統將接任總統一職。目前，民主黨是眾議院的多數黨，共和黨是參議院多數黨，且沒有任何一位共和黨籍參議員支持彈劾特朗普總統。

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韋宗友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彈劾特朗普對于民主黨也是一招險棋。如果最終沒有足夠的證據坐實特朗普濫用總統職權，就等于給共和黨2020大選作了很好的動員，不但共和黨人會更加堅定地站在特朗普一邊，還會讓中間選民對特朗普產生同情，覺得民主黨將過多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黨爭之上。

目前，彈劾調查的部分焦點在于，特朗普是否濫用總統權力。佩洛西在9月24日宣布啟動彈劾調查時強調，特朗普的這種行動將標志著“對他的就職誓言的背叛”“任何人不能凌駕于法律之上。” 同時，大約三分之二的眾議院民主黨人已經宣布支持彈劾特朗普。

國際關系學院校長助理、國際政治系主任達巍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民主黨人統一意見做出這個決定，一方面是發動彈劾的可能性已經在變大，另一方面是選舉周期馬上就要開始，現在發動彈劾調查對選舉影響更大。“彈劾調查程序將會持續幾個月，這樣就給選戰提供了很多的動能。”而這樣的“政治游戲”一旦啟動，再也不能后退。誰讓步了，最后就會反映到選票中去。這也是為什么兩黨交鋒加劇，互不妥協的原因。

據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共和黨高層認為，當前的彈劾調查純粹是政治性的，因為民主黨人自認為無法在2020年大選中獲勝。

在美國歷史上，一共發生過三次總統彈劾或者將要彈劾事件。分別是第17屆總統安德魯·約翰遜、第37任總統理查德·尼克松和第53屆總統比爾·克林頓。只有安德魯·約翰遜和比爾·克林頓經歷了正式彈劾程序，但最終都被宣告無罪。1974年，涉入“水門事件”的尼克松總統選擇了提前辭職，以避免正式被彈劾。

9月25日，在美國華盛頓國會山，美國國會參議院少數黨領袖、民主黨人查克·舒默對媒體講話時手持特朗普與烏克蘭總統通話記錄。圖/IC

特朗普在接受采訪時承認，民主黨人在眾院已經有了足夠多的票數支持發起彈劾調查。不過同時他預計，他會在共和黨占主導的參院獲勝，因為“共和黨人很團結”。

韋宗友認為，如果只有現在公開的這些證據，那么彈劾特朗普可以說是不可能的，最多是眾議院投票通過，走到參議院投票那一步。但是事情如果繼續發酵，在調查中發現新的對特朗普更為不利的證據，事態有可能進一步復雜化。

據《洛杉磯時報》報道，一些共和黨參議員故意保持沉默和低調，尤其是一些處在競爭激烈的搖擺州的共和黨參選人，他們面臨艱難的2020年連任競選，要保住自己的席位，他們必須取悅兩類截然不同的選民，彈劾可能使這一任務變得更為復雜。

達巍表示，現在還可以簡單地以黨派劃線，但如果事態進一步發展，并不能說共和黨人就一定百分之百反對彈劾。無論參議員還是眾議員最終會考慮自己的選民，一旦出現新的“實錘”的違法證據，事態完全可能發生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