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外一篇）

池墨

“魚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鎬，有那其居。”

——《雅·小雅·魚藻》

你看，魚兒時而穿梭在水藻叢中，時而依附在蒲的根莖和葉子上，這是多么清澈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可謂是動中有靜，靜中有動。魚兒是動的，蒲和藻是靜的。不，魚兒在動的時候，蒲和藻也是動的，它們伴隨著魚兒在水中舞蹈！

蒲生于池沼中，高近兩米，葉長而尖，可編席、制扇。其根莖長在泥土里，可食用。蒲可食用，在詩經(jīng)《雅·大雅·韓奕》里有記載：“韓侯出祖，出宿于屠。顯父餞之，清酒百壺。其肴維何？炰鱉鮮魚。其蔌維何？維筍及蒲。”

韓侯祖祭出行，首先住宿在杜陵。顯父設(shè)宴來餞行，備酒百壺甜又清。用的酒肴是什么？燉鱉蒸魚味鮮新。用的蔬菜是什么？嫩筍嫩蒲香噴噴。你看，《詩經(jīng)》里的蒲可是香噴噴的美味佳肴呢！哎！哎！你們是不是聞到了蒲的清香？是不是饞得都要流下了口水？

蒲是水生植物中少有的“美男子”，高大挺拔，身材頎長。蒲年輕時喜歡頭頂著青色的蒲棒，模樣非常可愛，讓人看了喜歡得不得了。及至老年，頭頂上的蒲棒就變成了棕褐色，蒲就顯得老態(tài)龍鐘了。這時候的蒲棒，是農(nóng)村人用來驅(qū)蚊的好物件。

記得小時候，農(nóng)村人買不起蚊香，就會采摘蒲棒，將其在太陽底下曬干后，晚上點燃，燃燒的蒲棒就會冒出淡淡的輕煙，發(fā)出淡淡的清香，幫助人們驅(qū)趕蚊蟲，陪伴人們度過一個又一個炎熱難熬的夏夜。

蒲一生守候在農(nóng)村的溝渠池塘，不離不棄。蒲性格內(nèi)斂，喜歡安靜，耐得住寂寞。

在炎熱的夏季，蒲不急不躁地站立在水中，周圍的炎熱似乎與它無關(guān)。不過，螢火蟲可不像蒲那樣文雅，它們打著燈籠到處亂跑，圍著蒲跳起了舞蹈。微風(fēng)吹來，蒲搖曳著自己的身姿，螢光交錯，景色優(yōu)美。不甘寂寞的還有稻田里的青蛙，它們鼓起嗓子，放開喉嚨，大聲歌唱。青蛙們的歌唱驚醒了棲息在遠(yuǎn)處樹上的蟬，它們也不甘心地放開歌喉，跟著鳴唱起來，不過，蟬可沒有青蛙那樣有耐心，它們清唱幾聲以后，很快就偃旗息鼓，再次進(jìn)入夢鄉(xiāng)。

蒲看著眼前的景象，聽著青蛙的鳴唱，也漸漸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夢中，蒲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久遠(yuǎn)的年代，來到了《詩經(jīng)》里……

菡 萏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zhuǎn)伏枕。”

——《風(fēng)·陳風(fēng)·澤陂》

我仿佛看到千年前的那位女子，孤苦伶仃地站在池塘邊低頭沉思，她的內(nèi)心一定是痛苦和愁悶的，一定是彷徨和痛不欲生的。但是，眼前的菡萏和蒲是不懂她的心思的，唯有我們的詩人，一眼就洞穿了女子的內(nèi)心，寫出了《澤陂》這樣的名篇。

菡萏，這是一個多么文雅多么古典的名字，不過，它其實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荷。荷一直是純潔、清白、廉潔的代名詞，千百年來，人們贊美荷、謳歌荷，是因為在荷的身上，寄托了對公平正義的追求，也寄托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荷是水生植物，它單純、樸素，只要有水的地方，它就能扎根、生長。荷就像農(nóng)村的孩子一樣，好養(yǎng)、易活。在鄉(xiāng)村安靜的歲月里，荷不聲不響、不緊不慢，獨自生活。它既不像牡丹那樣艷麗、高貴，也不像玫瑰那樣曖昧、奪目，但是，它卻有自己獨特的品質(zh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人們對它最高的評價！

作為水生草本植物，有水的滋潤，荷一直活得清靈透徹。在夏季，荷花盛開的季節(jié)，滿塘的香氣，沁人心脾。鄉(xiāng)村的風(fēng)微微吹來，荷花的香氣就隨風(fēng)擴(kuò)散開來，彌漫在鄉(xiāng)村的上空，吹進(jìn)村莊，也吹進(jìn)農(nóng)家人的心里，還有比這更悠閑更安逸的生活么？

千百年來，菡萏一直活在《詩經(jīng)》里，就像農(nóng)家的女兒，美麗純樸，讓人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