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遐想

于振坤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有點時間，我就愛坐在田間地頭上，抽上一袋煙，欣賞村里的豐收美景。

村西邊的稻田，稻子熟了。金黃色的稻浪，一起一伏、涌向遠方，與碧藍的天空相接一體，既壯觀，又養眼，真是一幅美景。

東邊的果樹，沉甸甸的果實墜滿枝頭——紅的是蘋果、黃的是鴨梨，陽光下，像掛滿枝頭的彩燈，既喜慶，又迷人。

南邊的瓜地，滾圓滾圓的西瓜瓜熟蒂落，隨便摘下一個，觀其瓤，皮薄肉厚;咬上一口，甜滋滋的、清爽可口。

緊挨瓜地，是一片菜田。菜田里的蔬菜，品種不一，有的掛在架子上、有的臥在地面上……我最愛看那綠油油的青菜葉。若是晴天，那上面閃動的露珠，亮晶晶、顫悠悠、嬌滴滴的，像璀璨奪目、光鮮亮麗的寶石。

場院，在村子的北面。那里脫粒機轟鳴。馬拉石磙子仍然能派上用場。人們有說有笑，到處是豐收的景象……

再往北是一片山林，多半是些楓樹、楊樹和灌木叢。

層林盡染時，那山林壯闊多彩、分外妖嬈。

醉人的是那楓葉——鮮艷、熱烈，宛如一片片燃燒的火焰，又如一片片絢麗的晚霞。我常因此而想起杜牧的詩句：“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穿越歷史的時空，我仿佛看到杜牧陶醉楓林時的情景……

是呀，流丹的楓葉撥動心弦，每每看到，我總要多看上幾眼，惹得思緒萬千……

小時候，媽媽常帶我去河邊洗衣服。有一次，一片小小的樹葉，從河上游漂下來，樹葉鮮紅，在水中的影子顫顫巍巍，這一上一下，像輕舟載著晚霞。媽媽說，那是楓葉。順手撈了起來，小心翼翼交給我，讓我做書簽。于是，我將它從小學帶到中學，又從中學帶到大學……

幾十年來，每當我看到它，就想起家鄉的楓樹、想起媽媽……

有一年，窗外秋雨綿綿。媽媽說：“春雨綿綿，秋雨也綿綿，可春雨送暖，秋雨送寒。”

“還是春雨好。”我說。

媽媽不認可，她說：“暖和寒是對立統一，缺一不可。該‘冷的時候就得‘冷……”

媽媽有文化，說的話很有哲理。她是在告誡我：做事情既要懷有熱情，又要保持冷靜。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清清冷冷的秋雨沖刷著夏天余下的浮躁，大自然，安靜了許多……

深秋的一天，我漫步林中，一陣風來，千樹萬樹招展，片片樹葉飄落。看著一片片落下的樹葉，不舍與無奈縈繞在心頭，沒有什么力量可以讓飄落的樹葉重回枝頭。

秋風太無情！

可細細想來，如果沒有秋風，滿樹的枯葉如何入土？

入土的落葉，作為個體生命的它將消失，變成一種新的物質，新的物質滋養著新的生命。這就是物質不滅定律。是大自然的規律。

無情的秋風，讓我們看到了她善良的一面。當然，你會覺得，樹蔭漸漸變得稀疏、林木漸漸變得光禿。可是，少了虛浮的遮掩，多了明媚的陽光，該有多好！一切都真實得讓人一眼洞穿……

你看，那天空又高又遠，像一望無際平靜的碧海給人以開闊的胸懷。

我贊美秋天！

秋天，不會像春天，讓我們為田野里的一點嫩芽而驚喜;也不會像冬天，讓我們沉醉在一場初雪的浪漫里。秋天，是一種成熟的美、深沉的美、全方位的美！她在自己的季節將要結束之時，把最美的呈現給了世界。人，如果老了，是否也要像秋天這樣呢？

人，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老了，該怎樣面對世界、面對自己？

是哀傷，憂愁，怨聲載道，蓬頭垢面……不！生活，需要追求;人生，需要堅強。

“人老如金秋”。

變老的時候一定要變好，不必黯然神傷。就像稻谷飄香，就像楓葉紅艷，就像瓜熟蒂落。

變老的時候，一定要平靜，不必忐忑不安。就像日月經天、江河入海、樹葉飄落，順其自然。

變老的時候，一定要豁達，不必再斤斤計較。就像秋天的天空，又高又遠……

“四季”輪換，嬰兒啼哭，我們在變老。讓我們好好享受晚年，享受這美好的“秋天”。縱然擋不住容顏的衰老，那就讓心態更加年輕、更加美好，就像沒了葉子的樹林，添了更多的陽光，讓灑滿陽光的歲月陪我們安然抵達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