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大媽的消亡

阿子

不知不覺，自己已經到了大媽的年齡，不知道哪天踩到地雷，就要徹底變成一個老太太。每當意識到時間的巨輪在朝自己不斷碾壓過來的時候，就會像《佩爾·金特》里的佩爾·金特一樣，面對即將被變成紐扣的命運，捫心自問，該再做些什么。

我本來以為到了現在的歲數，應該有了一手挑瓜果蔬菜的好本事，至少我小時候是這么想的。那時一個人去菜市場，面對各種菜，完全摸不著頭腦。總能遇到好心的大媽，在一旁悄悄提醒你，什么樣的西瓜才更好吃，什么樣的西紅柿不能買，什么樣的筍更嫩。現在的我，還是達不到這個標準，只有面對一些南方蔬菜，跟北方大媽們科普應該如何烹煮的時候，內心有一道聚光燈從頭頂打下光來，算是自己的人生高光時刻之一。當然表面上還是笑一笑而去，深藏功與名。

又要第一百萬次怨念地想起消失許久的早市，如果那個浩瀚的市場還在的話，我的功力大概能更精進吧。前些天坐地鐵路過了首都人民的“菜籃子”新發地批發市場，遠遠地在高高的輕軌上看到軌道兩邊綿延的各種市場，心底生發出一種類似于“朝圣”的崇高感情。如果不是有要事的話，一定要踏足膜拜一番。

家旁邊的超市里前段時間開了一個蔬菜攤位，也是早市遺孤，最近超市要裝修，他們家跟著也關門了。院子里的老太太們找居委會出面，聯系了非常有北京特色的“新發地蔬菜直送車”。這個車最大的好處是菜很新鮮，都是直接從新發地運過來，車進了小區，只賣早上到中午，貨量還很少。每到有菜賣的日子，院子里的大爺大媽們都變成了老小品《英雄母親》里的趙麗蓉，紛紛奔走相告：“車來了！快去?。〔蝗灰粫憾垢蜎]了！”要想在這種條件下練成火眼金睛的大媽，似乎有點難，一般能順利買到就不錯了。

回過頭來想想，這門我夢想的技藝可能很快就要消亡了。就連我這么喜歡買菜的人，都經常在網商買菜了，而那就意味著把挑選的權力完全讓渡了出去，也許是方便了，但是失去了挑挑揀揀的樂趣，也失去了用便宜價錢買到賣相不那么好的東西的機會。

我們家小朋友每次去菜市場都要嫌棄半天，嫌菜市場氣味難聞。在泰國我們趕上了露天集市，海鮮比國內便宜好多，胳膊長的瀨尿蝦也就合100元多一點點一斤。想好好學習一番，哪怕比手畫腳也想多和攤主交流一下。結果被捂著鼻子一路狂奔的小朋友拉走了。他們這一輩的人如果還買菜的話，不知道還需不需要好心大媽的指點，也可能到那時候，好心大媽就已經絕跡了吧。

珠珠薦自《深圳商報》2019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