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寶紅
摘要:聯邦憲法法院是聯邦范圍內最高的司法機構,有權宣布其他法院的判決無效,聯邦憲法法院在1958年的“呂特案”中,對基本權利進行了一種新的理解與運用,即第三人效力理論,突破了傳統的基本權利效力理論,對理解基本權利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聯邦憲法法院;呂特案;基本權利;第三人效力
聯邦憲法法院對“呂特案”的裁決
(一)案情介紹
1950年9月20日時任漢堡媒體俱樂部主席呂特在德國電影周的開幕典禮上,向影片發行商與制作商發出呼吁,聯合抵制納粹時期著名反猶太人導演哈蘭的新作(不朽的愛人),禁止其在電影院播放。因哈蘭曾為納粹政府拍攝過多部電影,其代表作(猶太人蘇斯)具有強烈的反猶情緒。哈蘭和多米尼克公司等遂以呂特違法善良風俗為由向漢堡地方法院起訴呂特。1951年11月22日漢堡地方法院根據德國民法典第826條的規定,認定呂特的行為違背了善良風俗,并因此造成了對方的傷害,構成侵權,判決對呂特施加禁令。呂特不服,最終向聯邦憲法法院提起憲法訴愿。
(二)裁決結果
聯邦憲法法院推翻漢堡地方法院的判決,并撤銷地方法院針對呂特施加的禁令。
基本權利的效力理論
(一)傳統理論
基本權利的傳統理論認為,憲法規定的基本權利僅限制國家權力的行使,對于私主體之間的關系并不適用。
(二)第三人效力說
關于基本權利的第三人效力,存在著兩種觀點,即“直接效力說”和“間接效力說”,前者代表者為尼佩戴,后者代表者為杜里希。直接效力說是指,憲法規定的基本權利條款可以直接適用于私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其實踐最早出現在“單身條款案”中;間接效力說則是指基本權利不能直接適用于私主體之間,只能通過民法的“概括條款”來實現,呂特案正是間接效力說的第一次實踐。主流觀點認為基本權利在私人間的適用應采取間接效力說。
間接效力說在呂特案中的適用
呂特案涉及言論自由這一基本權利,因此,聯邦憲法法院將其置于德國基本法第五條[ 德國基本法第五條第一、二款:“人人享有以語言文字和圖畫自由發表傳播意見并無阻礙地以通常途徑獲取信息的權利。保障新聞出版自由和廣播、電視、電影的報道自由。對此不得進行內容審查。”
“一般性法律和有關青少年保護以及個人領域的法律規定可以對上述權利予以限制。”
之下討論,進行了基本權利與私法的利益平衡。通過提出并回答以下問題得出最后的結論:
1、基本權利如何影響私主體之間的民事關系?
2、“一般性法律”對于基本權利的限制是否總是合理的?
3、如何在基本權利與私法法益之間進行衡量?
最后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明確的,聯邦憲法法院的衡量根據法益的位階高低。當某人的言論自由侵犯了別人的其他法益時,如果該項法益位階高于言論自由,則構成對他人權利的侵害,言論自由應服從該項法益;反之,該項法益位階低于言論自由,則言論自由是正當的行使,不構成對他人權利的侵害。呂特案中,聯邦憲法法院對呂特的言論是否違反善良風俗進行了審查:先審查其言論的動機、目的;進而再審查其在追求目標時,行為是否具有合法性。通過審查認為,一種呼吁抵制的意見表達,并不必然違反民法典第826條所規定的的善良風俗,通過權衡本案的所有情況,可以認為其基于意見表達的自由在憲法上具有正當性
本案中,呼吁抵制的對象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呂特判決發生在德國納粹統治結束后的重建階段,這樣的一種時代背景對案件的審理和整體把握都會產生影響,有經驗的法官往往不會拘泥于案件本身,更多是結合社會背景考慮判決結果即將產生的價值影響。二戰后的很多案子都體現出這一因素,著名的“將槍口抬高一厘米的權利”,就源于這樣的背景。雖說軍人以執行命令為天職(此處暫且不討論惡法是不是法的問題),但是打不準是無罪的,“抬高一厘米,是你的權利,也是你的良知,無人能剝奪你。這是人性的光輝!”二戰期間的很多行為引起了戰后關于“惡法是不是法”的激烈討論,其實從很多案件來看,否定了惡法是法,即惡法非法。例:二戰期間“告密權”作為一項法定權利,導致很多猶太人和正直人士死于納粹屠刀之下,二戰后聯邦德國司法部門在處理這類告密罪行時,被控人犯辯稱他們的告密行為是根據當時的政權的法律的行為,并不是非法的,“對這種答辯的回答是,他們所依據的法律,由于基本違反道德原則,因而是無效的”。
結語
呂特案中,聯邦憲法法院進行了基本權利與私法的利益平衡,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下,做出了一項具有價值影響的判決,維護了聯邦憲法法院作為最高司法機構的的權力和尊嚴;同時,呂特案為基本權利在私人之間的適用開辟了道路,在基本權利效力方面提供了一個可供學習和借鑒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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