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探黃友棣代表作品的演唱處理

黎蕾

摘 要：《杜鵑花》、《輕笑》、《黑霧》是黃友棣先生20世紀40至60年代創作的具有代表性的藝術歌曲。這三首作品各有特點，《杜鵑花》是層次豐富的抗戰歌曲、《輕笑》是輕靈舞動的詠愛歌曲、《黑霧》是充滿正能量的勵志歌曲。三首歌風格各異，展現了黃友棣先生對各種風格作品的把控能力。要演繹好這些作品，演唱者必須深刻理解每一首歌詞大意、運用科學的發聲方法、結合準確的演唱處理、深情并茂的歌唱表演。

關鍵詞：黃友棣;《杜鵑花》、《輕笑》、《黑霧》;演唱處理

黃友棣先生是一個勤奮多產的音樂家、作曲家、音樂教育家。一生創作了兩千多首作品，有以音樂為武器的抗戰歌曲、有輕松愉悅的愛情歌曲、有懷念家鄉以及親人的歌曲、有表現社會大眾迷茫情緒的歌曲等。本文深入分析了黃友棣的三首代表作品《杜鵑花》、《輕笑》、《黑霧》，結合自己的專業知識和演唱經驗，認為《杜鵑花》的演唱應注意段落和情感層次方面的不同處理，《輕笑》要把握住舞蹈性的這一歌曲風格，《黑霧》需掌握迷茫時與明朗時的不同變化。

一、抗戰歌曲《杜鵑花》：重點體現出鮮明的層次感

《杜鵑花》是黃友棣先生1941年的作品，在抗戰時期的華南地區非常盛行。在臺灣，《杜鵑花》更得到了廣泛的流傳。該作品曲式結構簡單，情感的層次鮮明，是黃友棣先生的經典之作。

作品描寫的是抗日戰爭時相戀的一對戀人，情郎奔赴戰場，小姑娘在昔日游玩的盛開了杜鵑花的地方盼望著情郎歸來，要把杜鵑花插到情郎的胸前，情郎卻被敵人的炮彈炸死的故事。面對當時日軍入侵中國時釀成的慘劇，黃友棣以音樂為武器積極的投身到抗日救亡運動中。

《杜鵑花》在結構上可大致分為五個層次，第一段落是敘述三月里杜鵑花盛開時的美麗景象，以此暗喻天真活潑的小姑娘（見譜例1）

“三月天”是春季第一個月，也是生機勃勃的月份，這個時候，杜鵑花開滿整個山坡。在前奏的啟示下，演唱“三月天”、“杜鵑花”時應處理為跳音，展現出小溪畔盛開著杜鵑花春意盎然的景象。接著“多美麗啊！”是對美麗景色的贊美，這句要唱成大連線，速度放慢一倍，跟前面三句形成鮮明的對比，演唱出沉浸在這美麗的景色的感覺，這小姑娘就跟這大自然美麗的景物一樣純凈，所以在演唱“像村家的小姑娘”這一句時回到原速，繼續使用跳音的演唱方法來表現活潑喜悅的感覺。

第二個段落講的是回憶去年小姑娘和情郎在此游玩時歡樂的場景，演唱這一段落的處理方法可以大致跟第一段落相似。

第三個段落表達的是小姑娘的思緒回到現實中，情郎奔赴戰場一年又一年，不見情郎歸來，小姑娘在昔日游玩的地方等待情郎歸來。為表現小姑娘回憶情郎還在時的場景，在演唱時將速度放慢一倍，氣息量加多、支點稍微放低、音色微微做些調整，比前面低沉些，把自己想象成為這個小姑娘，用沉思般的語調來表達對情郎濃濃的思念以及久久沒有歸來的失落感覺。

第四個段落講的是小姑娘想象情郎回來之后把杜鵑花插在他的胸前的情景。在演唱這一段落時回到原速，兩個小節換一次氣，樂句的劃分上明顯些，每一個樂句運一次氣，音樂律動不要被時值較短的音符所打破，這亦是這首歌的難點，對歌唱者的演唱技巧提出了較高的要求。筆者在演唱時將這整個段落升高了半個音（F-#F），把音樂推向了一個小高潮，強調了小姑娘對情郎的熱切盼望。

第五個段落是第一個段落的再現，在演唱此段落時再一次升高半個音，使整曲的情感得到升華，仿佛回到沒有敵人時平靜快樂的生活中，這也是當時黃友棣先生的心聲。

從感情處理上，筆者把它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音樂的第一個段落到第三個段落。這是主要講沒有抗戰前和情郎參軍后的兩個不同的生活狀態，在演唱時要著重把這兩個生活狀態和心理活動的對比表現出來。第二個層次是音樂段落的第四個段落，小姑娘憧憬著情郎歸來時的情景，這里的情感的調動相比前一個層次要積極些，主要把盼望和幻想的感覺展現出來。最后一個段落自然就是第三個層次了，這是整曲的升華，亦是當時黃友棣先生內心中最強大的心聲，希望一切都恢復到往日安靜祥和的生活。

這首抗戰歌曲，黃友棣先生在曲式結構上設計了五個段落，在感情處理上構建了三個層次，但是旋律并不復雜，朗朗上口，容易傳唱，這也正是黃友棣先生的匠心獨運之處。

二、詠愛歌曲《輕笑》：重點表達出輕靈的舞動感

《輕笑》是黃友棣先生20世紀四五十年代的作品。在他音樂里，歌詠愛情的作品并不多，其中輕快活潑的主題并且流傳較廣的，也就只有一首《輕笑》。這首歌曲輕松愉悅、天真爛漫，像一個舞者在輕盈地跳動。

在前奏的寫作上黃友棣先生運用了很多十六分音符和八分音符的跳音，已經營造了一個歡樂輕松的氣氛。（見譜例2）

如譜例所示，黃友棣先生在前奏的寫作上已經充滿了節奏明快的舞蹈感。前奏的音樂可分為兩句，第一句是1-2小節，第二句是2-4小節。第一句好似男孩踏著舞步先登場，第二句便似女孩用腳尖輕巧地點擊著地板登上舞臺，嘴上還掛著一串輕靈的笑聲。

演唱部分的第一句的節奏型是整首作品發展的一個動機（見譜例3）

這個節奏組合經常出現在歌曲的每一個段落中，如“你撒了滿室衣香”，“我乃便拾遺笑”，“但往來唯有黃鶯”等。這個節奏很像舞者在跳芭蕾大跳時的準備步伐和跳起來的節奏，準備動作輕巧有力、大跳時輕盈飄逸，是女孩在《輕笑》中的精彩亮相。

黃友棣先生將音樂速度定為Allegretto（小快板），且使用的音符都較短，立馬勾勒出來了翩翩起舞時輕巧的感覺。但這樣一來，每一個音符以及節奏都要準確地唱出來這是首歌的難點，如：“你撒了滿室衣香”這一句。“你”字要在高位置上演唱這個較弱、較低的音，很容易這個音就會變虛或者直接被吃掉了，所以演唱“你”字的這個音時，要提醒自己放松身體，讓氣息的支點稍微往下放，結合胸腔共鳴來發這個音。“灑了”這個動詞恰好又在次強拍上，唱得太實或者太虛都會破壞舞蹈輕盈飄逸的感覺以及音樂本身的律動。為演唱出既不實又不虛且還要唱出音樂的舞動感，“灑”字的字頭就要唱得稍微重一些，然后元音“a”略微結合一點氣聲來唱，這樣便生動地塑造了小姑娘天真活潑的形象。接下來的“了”字則一帶而過，無需特意描繪，重點要突出的是“衣香”二字。“香”字是一個兩拍半的長音，在延長音的演唱時，為保障音樂的流動性，每一拍都要在原有的元音“a”上再飽滿地演唱一個“a”。接著“撒了一地輕笑”中的“輕”字是整個樂句的最高音（g2），“輕”字的元音是“i”，這個字容易牙關使勁，導致口腔內的空間縮小，氣息不能正常地流動，發出來的聲音位置偏低、音色尖銳、音準偏低，直接影響到舞蹈性的抒發。因此在演唱這個字時牙關要松弛，口腔內繼續保持擴張狀態，保障聲音能順利的通到高位置，從而發出輕盈飄逸的音色。

第26小節進入這首歌的第二個段落速度由小快板變成Andante行板（見譜例4）

這一段落講的是男孩想到女孩后自我陶醉的狀態，為更好地展現這一狀態，黃友棣先生在節拍上做了改變，由原有的4/4拍改為極富有圓舞曲風格的3/4拍。仿佛從剛剛的輕盈的芭蕾舞瞬間轉換為優美柔和的華爾茲。演唱這一段落的時候，保持連貫以及足夠的氣息，才能使音樂一氣呵成。段落開始時黃友棣先生在力度上標注了mp（中弱），之后沒有使用任何表情記號，給演唱者提供了很大的二度創作的空間，演唱者需用心體會男孩把“輕笑”藏在心里無限陶醉的情緒，并揣摩女孩踩著舞點不斷轉圈圈的感覺，然后運用合適的音色和節奏表達出來。難點是：樂句變長則對氣息的運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低音時氣息量要增加，高音時氣息要快，注意喉頭不能隨著音高而提高，需唱出圓潤柔和的音色來。

音樂進入第49小節時回到原速，回到作品一開始小姑娘亮相時的旋律，這一段無需過多的修飾，直接唱出來即可。從62小節開始音樂進入了下一個段落（見譜例5），這一段落講述的是男孩對女孩的情思無人知曉，癡心深深埋藏在男孩心中。

從譜例中可以看到，作曲家為了勾勒出男孩心中的“幽情”，將速度調整為lento（慢慢的）。演繹“可是此中幽情”時，要在保持高位置的基礎上聲音支點放下來，以飽滿的氣息，將聲音傳送出去。“到底無人知曉”表現了男孩內心的糾結，這一句的演唱氣息得提前做好準備，一張嘴就要帶著頭腔共鳴發出明亮有力的音色，就像在現代舞舞臺上男孩站在燈光的后面背對著觀眾獨自惆悵一樣。

在《輕笑》中，黃友棣先生用音符勾勒出了芭蕾舞、華爾茲、現代舞的畫面，演唱者需把握作曲家的寫作意圖，運用合適的音色來體現不同的音樂感覺，表現出輕靈的舞動感。

三、勵志歌曲《黑霧》：重點渲染出末尾的激昂感

這首作品是黃友棣先生定居香港后所創作的，詞作者許建吾先生運用了文學中“托物言志”的手法，以“黑霧”為喻體來闡述他內戰期間迷茫惶恐手足無措的生活狀態，經過自己努力的調整又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的故事。詞曲本身就具有一種從消沉失望轉為樂觀積極的趨勢，所以筆者將之命名為勵志歌曲。在演唱處理時，要注意開頭部分要進行偏向于消極語氣的表達，為末尾做好鋪墊，一旦詞曲的氛圍改變，就要重點渲染出其中的激昂振奮來。（見譜例6）

在黃友棣的創作中，為了營造大霧蒙蒙、灰暗、找不到方向迷茫的效果，黃友棣在前奏的鋼琴伴奏寫作中運用了大量的柱式和弦以及有強調作用的三連音的節奏型。“東邊看不見太陽”這一句在力度上標明了f。東邊是太陽升起的地方，詞意代表了光明、前景，在東邊看不見太陽，也就是說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所以在演唱“東邊”時，字頭要適當地加強力度并增加音色的明亮感。“看不見”在演唱時要做漸強處理，再配合同樣在漸強的鋼琴伴奏，將情緒推動到“太陽”二字上，“太”字在演唱時容易下巴使勁，音色分散不集中，音準偏低，演唱者需保持身體需松弛，氣息集中，上口蓋積極地適當張開，唱出富有彈性且明亮的聲音來。第二句的“西邊找不著月亮”，作曲家沒有標明任何表情和力度記號，在演唱時，可以做一個進行弱的處理，使之與第一句形成一個較大的反差。作曲家在為了渲染出被“黑霧”全然籠罩住的意境，作曲家在“橫斷在天地間”這一句使用了一個上行級進音階，演唱時也是要從弱到強將情緒推送到較高漲的狀態，接著一個休止，仿佛將整個空氣都凝結了一般。此刻長達一拍半的安靜，為的是突出加上了重音記號的“黑霧茫茫”。雖然加了重音記號，但不能整個字都發得很重，只需字頭加重些，元音可唱得稍虛些，在“黑霧”和“茫茫”之間用吸氣斷句，以便更好地表達許建吾先生當時被“黑霧”籠罩時，迷茫、不知所措的狀態。

從第23小節開始，黃友棣先生在鋼琴伴奏上使用了一連串的三連音加強了音樂的緊張感，這是全曲音樂中最“猙獰”的一段，也是表達詞作者左不是右也不是、上不是下也不是，不知何去何從的處境與心態。在演唱“這混沌的宇宙中，何處是影子，影子在何方……”前，要調整好情緒。這一部分，的音區比較低，聲音的支點要下放到合適的低處，避免真假聲打架導致音色虛散，氣息量要增加，聲音需扎實渾厚。

第34小節開始，詞作家開始自我調整——“閉起我的肉眼，打開智慧的軒窗”，黃友棣在此使用的都是大調音符，整個音樂使人感覺豁然開朗。

為了表現“看見了，找著了”的喜悅和激動，從第38小節開始音樂轉成了D大調。在演唱“看”和“找”時要用跳音的演唱方法來展現激動的情緒。40小節到結尾，講的是詞作者又重新找到自己的方向，表現出一種積極向上的生活狀態，伴奏部分也運用了一連串優美的琶音去體現，演唱出來的音色應是整首歌中最明亮有力的，要跟上述的一切方法形成對比。這一段不僅僅只是在聲音方面表現，還可以配合表情與肢體動作來演繹，如：腳往前踏一步，眼睛可望向遠方，手慢慢伸向東邊充滿希望的地方直至音樂停止。

四、結語

通過演唱分析，我挑選了黃友棣先生三首風格迥異的藝術歌曲，在掌握科學的發聲方法的基礎上，運用嫻熟的聲音來表達每一首作品的音樂特點以及真情實感。抗戰歌曲《杜鵑花》：重點體現出鮮明的層次感;詠愛歌曲《輕笑》：重點表達出輕靈的舞動感;勵志歌曲《黑霧》：重點渲染出末尾的激昂感。

[參考文獻]

[1] 方引晴.抗戰歌曲《杜鵑花》的故事[J].兩岸關系，2011，07.

[2] 諸煒.盛開在寶島的杜鵑花—記作曲家黃友棣先生[J].盛劇眾刊，2010，03.

[3] 葉高峰.《春雨》的意境表演及其合唱訓練[J].交響（西安音樂學院學報），2008，06.

[4] 黃友棣.音樂人生[M].臺北：東大圖書公司，1994.

[5] 梁茂春.讓音樂史研究更全面—關于臺灣、香港音樂研究[J].音樂藝術，200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