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雅鑫
醉酒駕駛行為自《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八》以來,已經納入刑法圈七年多了,這一新的罪名對于規范醉酒駕駛行為產生積極的意義。但是作為一個新的罪名,在實踐和理論中還存在很多問題,對于這一罪名是否都應當一律入罪就是首先為人們所爭論的。
筆者持否定的觀點。刑罰處罰是一項及嚴厲的懲罰機制,若僅憑一個數字標準便將沒有造成危險的行為納入刑法圈的規制范圍,會超出刑法的“射程”,即對突破國民對刑事處罰的預期。
一方面,之所以我們應當添加一些其他的“構成要件”,是為了以此來避免刑法圈無限制的擴大,如參照醉酒駕駛行為的具體情節、產生的危害后果或危險等等。因為“危險駕駛罪”處于刑法體系中“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這一章,其保護的法益就是公共安全,所以對一些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進行規制。只有這樣加入對情節的考量等因素,才能符合罪責刑相適應的要求。所以對于醉駕過程情節顯著輕微,且沒有造成危害后果,則可認定構成危險駕駛罪,免于刑事處罰,但是不能不追究刑事責任。
另一方面,從危險駕駛罪的性質來看,根據犯罪構成理論,危險駕駛罪是抽象危險犯。抽象危險犯是說行為人因為故意或者過失對法益造成侵害危險,這種危險不是現實的危險,而是一種危險的狀態,這種狀態是根據一般的社會生活經驗就可以進行判斷。1對醉駕來說,行為人在“醉酒”的狀態下,其對自己行為的認識能力和控制能力是很薄弱的,這種容易喪失意識和行為不受約束的狀態下開車,肯定會極大的增加道路上發生交通事故的概率,也就是產生抽象的危險的概率。
那么每個人天生的生理結構不同,“醉酒”的狀態也本就因人而異,我們可以籠統的將一個固定值作為判斷行為人需要接受刑事處罰的依據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每個個體對酒精的敏感程度不同,如果不論其差異都將其納入犯罪的行為,這不僅不符合刑法的謙抑性也嚴重違反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并不能積極發揮刑法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的功能。
刑事立法第一步就應當嚴格的劃定犯罪行為的范圍,即將何種行為規定為犯罪,何種行為應當接受刑事處罰?我國之所以到近年才將醉駕行為規定為犯罪,是刑事立法在工業時代和風險社會背景下作出的必然選擇,也是是刑法寬嚴相濟政策取向的體現,更是對危險駕駛罪入罪門檻的嚴格把控。因此,筆者認為,應當以以下幾個原則對醉酒駕駛的認定進行限定:
第一,應當堅持懲治犯罪與保障人權相統一。刑事立法的目的就在于懲罰犯罪與保障人權,并且刑事處罰也是打擊犯罪、尊重和保障人權的重要工具。《刑法修正案(八)》之所以要增設危險駕駛罪,主要是出于防范社會危險,維護公共交通安全的考慮,從而將醉酒駕駛行為規定為犯罪。
作為一個法律的執行者,應當用一個慎重的態度去解釋法律、適用法律,嚴格遵守刑事法律規定的犯罪邊界進行執法,既保障人權又預防犯罪,最終達到刑法的功能與目的。而不能一昧的堅持“重刑主義”,不論其情節、后果等實際情況,籠統地將其都納入犯罪懲罰的范圍。比如針對情節顯著輕微的醉酒駕車者,我們可以通過其他替代性措施加以懲罰,切實體現刑法的謙抑性。
第二,筆者認為應當嚴格堅持客觀行為與主觀狀態的統一。主客觀相統一是我國刑法的一個基本原則,危險駕駛罪也當然的受其約束。從司法實踐中的案例看來,醉酒駕車的情況各不相同,有的可能只是剛剛駛入公共道路就下車放棄酒駕;也有情況是交通確實不變又苦于沒有代駕而謹慎上路;也有行為人在深夜且人煙稀少的道路上短距離駕車等等。執法者應當謹慎具體的考量不同案件中不同行為人的主觀狀態與客觀行為,做好客觀行為與主觀狀態的統一。司法實務中不免會忽視個案的復雜情況,不能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從而基于刑法過分苛刻而失去公信力,最終使刑法本有的公正性和正當性遭受非議,使司法陷入不能承受之重。2
第三,積極且合理地利用行政處罰。刑法謙抑性的內涵指只有足威脅相當重要法益的的行為才應當受刑罰處罰。如果一種行為沒有威脅到重大法益,沒有達到非用刑罰不可的地步,則就不需要刑法介入。也有學者稱其為刑法的最后手段性,又稱“不得己原則”。
那么什么情況屬于“不得以”,行政處罰的力度不足以懲治該行為,從而再需要刑法來進行規制呢?我認為考量因素有二:
其一,某一社會關系沒有其他的法律來進行相應的調整;其二,該行為的不法程度已達到足以對之科處刑罰的程度。所以我們在認定與處理醉酒駕駛行為時也應當參考這兩點因素,把刑罰作為處理醉駕行為的不得己的最后手段。
新修訂的《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1條規定對醉酒駕駛行為按程度做出了不同的規定。由此可看出,修訂后的《道路交通安全法》對酒后駕駛特別是醉酒駕駛行為的處罰更為嚴厲(吊銷駕駛證且五年不得重新申領)。對于大多數有酒后駕駛習慣的駕駛者而言,這種嚴厲的行政處罰己經足使他們產生抑制違法的效果,無須一定動用刑罰措施。所以,對于醉酒駕駛行為的規制,在動用刑罰手段之前,應當要充分考慮是否可運用行政處罰手段,并合理劃定二者的界線;情節一般的,即可用上述行政法處罰;情節嚴重的才進入刑法調整的領域,從而實現行政法與刑法在對待該問題上的銜接,極大地節省司法資源。
最后,應當從危險駕駛罪的實質來把握醉酒駕駛行為。我國刑法典中的這個犯罪概念是犯罪的形式特征(刑事違法性)與實質特征(社會危害性)的統一。3危險駕駛罪是抽象危險犯,它危害的是公共安全,危害公共安全是其本質特征。如果一種行為根本不存在危及公共安全的任何危險,或者行為尚不足導致任何危險狀態出現,則不應該認定為犯罪。
筆者認為,抽象危險犯僅僅需要司法人員依據一般的社會生活經驗,而不需要對該危作出具體的判斷,就可認定危險的存在與否。需要說明的是,抽象的危險雖然不需要司法人員的具體判斷,但是如果在某一具體的環境下,一種行為根本不存在任何危險,也不能認定為抽象的危險犯。是否足以導致危險的發生,要結合行為當時的時間、地點、環境等因素,基于一般社會生活經驗,綜合加以判斷。
參考文獻
[1]張明楷:《刑法學》,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167頁。
[2]趙秉志、張偉巧:《醉駕入罪的法理分析》,載《檢察日報》2011年5月17日第3版。
[3]陳興良:《犯罪概念的形式化與實質化辨正》,載《法律科學》1999 年第6期。
(作者單位:重慶工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