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中國臺灣當代文學時,人們總是繞不過作家白先勇,他積極推廣昆曲,制作的《牡丹亭》已經進行了世界巡回演出。作為當代作家,白先勇憑借自身優秀的文學作品進入大眾視野。本文以白先勇小說語言風格作為研究對象,分析其語言風格的形成原因,并從色彩斑斕、南腔北調和古今結合方面詳細闡述白先勇的小說語言風格。
1958年,白先勇在《文學雜志》上發表了《金大奶奶》,這是他第一部小說,隨后與王文興等人創辦了《現代文學》雜志,這是臺灣當代文學史中影響較大的雜志機構。后來,白先勇發表了三十多篇小說,并從事小說改編劇本和翻譯成英文等文學藝術活動。退休后,白先勇促成了《長生殿》與《牡丹亭》戲劇的完成。
一、白先勇小說語言風格的形成原因
首先,受中國傳統文學的影響。白先勇本人十分重視文學作品的語言,認為文學內容會受到政治與社會條件影響,內容有著革命意識。白先勇大學所學專業為英美語言文學,隨后本人在美國學習寫作,他創作的小說都是用漢語詞匯與語法,這與其早期受中國古典文學教育有關。白先勇表示,自己受中國古詩詞的影響很大,這些內容給自己留下感性影響,其中的意向表達手法也啟發著小說語言風格的形成。白先勇認為,五四時期的作家語言風格藝術成就不如古典作家,《儒林外史》和《紅樓夢》都是一流的白話文作品,晚清時期《兒女英雄傳》里生動鮮活的北京方言口語十分漂亮。因此,在白先勇的小說中,他理性地將中國傳統文學精華和語言文字風格提煉到自己的小說中。
其次,小說描寫主體的決定性作用。白先勇小說語言風格的形成與他作品內主體特征緊密相連。歐陽子曾表示,白先勇作為中國作家,吸取了西洋文學的寫作技巧,作品內容更加精煉且現代化,他寫的故事又是中國人,小說中的主人公來自五湖四海,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有人是落魄的高官,有人是知識分子,也有人只是米粉店的老板娘。為了突出小說中人物的個性化特點,白先勇小說內人物語言也十分具有個性化,其中的文字來自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和中國方言的影響。
最后,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雖然語言文字方面,白先勇作品更多是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但白先勇的小說創作理念和藝術表達技巧也深受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白先勇表示,《現代文學》的創刊對自己意義重大,現代主義作品對西方文學沖擊較大,而他自己的小說創作中一直在追求現代意識。小說文學技巧方面,白先勇積極地向西方小說借鑒,如意識流手法和象征手法。《寂寞的十七歲》中,很多篇章內容都應用了意識流手法。例如,《青春》中,老畫家思緒一直在少年模特與希臘神話人物中間跳躍;《黑虹》將小說人物內心獨白和自由聯想相融合,甚至加入了時空跳轉的元素。到了后來的《游園驚夢》,白先勇更是將意識流充分應用在作品中。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寫作技巧影響了白先勇的小說語言風格,特別是反復辭格的應用,詞語的重復將不同事件相組合,從而充分展現小說中人物內心的混亂與復雜。
二、白先勇小說語言風格研究
(一)色彩斑斕的語言風格
白先勇在小說創作中對于各種色彩詞匯的使用偏好十分穩定。例如,每一本小說集對不同色彩詞匯的使用偏好較為一致。在不同階段的小說創作中,色彩詞匯的使用頻率也一致。與老舍小說相比,白先勇小說的色彩詞詞頻更高,是老舍小說的2.46倍,也高于冰心的作品。由此可見,白先勇小說使用了大量色彩詞,使人們對他的作品有著色彩斑斕的印象。在白先勇小說中,無論是簡單的色彩詞,還是較為復雜的色彩詞,詞匯的使用頻率基本一致,但與其他作家相比,白先勇更偏向于復雜色彩詞。小說中,基本色彩詞使用較多的為白色和紅色,使用最少的色彩詞為藍色與褐色。例如,《謫仙記》中,白先勇通篇使用紅色進行主人公李彤的渲染,“紅旗袍……宛如一片紅霞”“絳紅的長裙”“旗袍紅得最艷”等。再如《游園驚夢》中,紅色與白色同時出現,用白色反復涂抹藍田玉的記憶。這種色彩詞帶有一定感情色彩,白先勇小說中出現了8次“昏紅”和6次“醉紅”,特別是《游園驚夢》中以醉紅來形容鄭彥青和月月紅的面孔,突出兩人的情欲灼燒狀態。
(二)南腔北調的語言風格
小說中,各地方言經常出現,白先勇筆下人物來自各地,文字中充滿了生活氣息和地域性特點。例如,《花橋榮記》開頭部分,生動形象的桂林方言十分個性化,無論是語氣,還是措辭都帶有桂林的地方氣息,十分符合老板娘從桂林流落到臺灣的形象。白先勇認為小說對話十分重要,對話內容必須彰顯人物性格。白先勇小說描寫的人物來自各地,例如,《臺北人》講述了從大陸遷徙到臺北的四川人與桂林人,生動的方言彰顯了人物性格特點,更是突出了這些人背井離鄉的落寞感。再如,《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涉及了臺北與上海兩地,主人公金大班說上海話;《孤戀花》涉及臺北、上海、揚州等地,小說中,云芳過去住在上海,五寶是揚州鄉下人,柯老雄是臺灣人,不同地域的人湊在一起,各自說著方言,使小說內容更加生動形象。例如,《孤戀花》中“有一天,我阿姨來了,她帶我到豬欄邊,邊哭邊說道‘伊就是你阿母呵!”,這就話是典型的閩南語;《歲除》中“好大的口氣!小子要得,你賴伯伯像你那么大,心眼比你還要高呢”,這句話則是典型的四川方言。
(三)古今結合的語言風格
這也是白先勇小說的另一種語言風格,作者將高雅嚴謹的文言文和生動的口語相結合,二者銜接不漏痕跡,不僅使小說語言端莊得體,也增強了內容的表現力。有學者說,白先勇的小說帶有歷史興亡感。例如,《臺北人》扉頁處引用了劉禹錫的《烏衣巷》,特別是那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點明這本書的主旨,突出遷徙到臺灣的大陸人命運已經發生變化,昔日榮光早已不在。
白先勇喜歡在小說中引用詩詞韻文,作者自身古典文學底蘊深厚,無論是詩詞戲曲,還是韻文都能夠被白先勇用于小說中,不僅豐富小說細節,也使小說的語言風格更加典雅。不管是小說中的人物對話,還是語言的直接敘述,白先勇都將文言文與白話文相融合,按照作品的藝術需求,將二者融為一體,成為小說語言的有機組成部分。在敘述時,白先勇以白話文為主,中間夾雜部分文言詞語,如“尹雪艷總也不老,十幾年前那一班在上海百樂門舞廳替她捧場的五陵年少,有些天平開了頂,有些兩鬢添了霜”。此外,白先勇喜歡在小說描寫部分中加入古語,使小說內容更具有古典色彩。例如,《冬夜》中,“他那份洵洵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范,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加醇厚了一般”。文字中“洵洵儒雅”和“醇厚”等古典詞語的使用,使白先勇小說內描繪的情境更加凝重深邃。小說在物體擺設與人物著裝方面有幾分《紅樓夢》的韻味,各處細節深入描寫,但并不煩瑣,十分細致。
三、結語
白先勇的小說流淌著我國傳統文學的血脈,小說語言精致,同時借鑒了西方現代文學中的寫作技巧,在傳統文學基礎上革新,這正是白先勇小說創作的核心思想。本文分析了白先勇的小說語言風格,認為他是一位注重精雕細琢的作家。白先勇善于將語言的推敲應用其中,憑借自身中西方文學修養和深厚底蘊,形成個性化語言風格。
(信陽學院)
作者簡介:姬荷馨(1990-),女,河南信陽人,碩士,助教,研究方向:語言學、應用語言學、對外漢語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