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萍

《神燈壺》
紫砂壺藝的發展表面上看是一種造型輪廓上的發展,但實際上是精神和思想的逐步解放,從古典的原始的形體思維,過渡到當代既現實又抽象的藝術思維。這是一種文化層面的廣泛變化,體現在我們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并且即便是現在這種變化也遠沒有到達盡頭,紫砂文化和藝術正向著更深層次的精神領域前進,伴隨著這股潮流,作為當代的紫砂創作者,首先就要具有一種對現實層次的清晰認識,明白紫砂文化藝術的源頭,以及自身作品上獨特的精神印記。可以說,這是一種宏觀藝術領域的延續,同時也是微觀個體創作的生長同步行進,作為當代的創作者需要迎難而上,在延續藝術道路的同時不迷失自己,勇于開拓和創造。
以現在的目光回過頭來看古典的藝術造型創作,雖然無可否認的具有獨特的藝術特征,但題材的匱乏,單調和重復,以及個性的缺失都是古典造型藝術相對于當代多元文化特征所不具備的,在古典的文化藝術環境,特立獨行會被視為離群索居的異類而遭到排斥,迎合當時的主流審美價值觀就成為了藝人們唯一的選擇,所以我可以發現在沒有知識產權的古典時代,一件原本并不存在,但卻能夠為古典人文體系所接納甚至推崇的作品是何等的幸運,以至于接踵而來的模仿成為了對原版作品的進一步肯定,這進一步造成的主題的匱乏和個性的不夠鮮明,而到了當代,時代對于個性元素的追求,打破了古典時代對于創作主題的樊籠,于是新的主題和古典的藝術特征就成為了新時代最佳的組合。
那么在當下又應該如何來凸顯創作者自身的個性呢?答案很簡單,個性源于精神,精神源于想象,一個人的想象力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獨一無二的,尤其是眾多的人合成群體對同一事物衍生而來的想象,就會形成一種特性的延伸,將其作用到紫砂壺上,就可以完成之前所說的,在秉承古典紫砂形體的魅力同時,凸顯出創作者自身的個性。傳統紫砂壺帶有種種顯而易見的標簽,那么在創作作品“神燈壺”的時候,我選擇保留這些標簽,古樸、雅致、簡潔,延續紫砂材質的光圓玉潤,遵循原始的紫砂壺結構,并不做任何顛覆性的改變,但在通常的認知中,融入新的文化元素,在眼前這件作品“神燈壺”當中,就導入了著名文學作品《一千零一夜》當中的“阿拉丁神燈”的形態。
作品“神燈壺”的形態簡潔流暢,整體光潤,壺腹圓鼓,壺面上豐下收,圓形的弧線向上延伸帶有一種典型的阿拉伯“穹頂”風格,各個民族文化在各種造物上都帶有典型的特征,而“穹頂”建筑正是阿拉伯風的典型代表,其典型特征就是高高在上的圓形天穹,從壺身的曲線向上延伸,可以很自然的接續到壺蓋自身的曲線之上,而壺蓋的塑造又不同于傳統壺形當中鈕、作、蓋分離的手法,而是將整個壺蓋都塑造成了壺鈕的基底,直承而上的烘托著圓珠形的壺鈕,這種形態常見于“阿拉伯水煙壺”的頂端,而這種壺即是《一千零一夜》中魔神藏身的“神燈”原型。
當然在這個故事的發源地,神燈的造型必然是濃濃的阿拉伯風,帶有卷曲的壺把和蜿蜒的壺流,但我發現早不同文化環境中,這種想象中的事物有著截然不同的外觀,首先帶有濃郁阿拉伯風的曲線不可能在從古至今的文化文化生活中出現,在古代此類形態只能是通過打造金屬器來實現,而在我國傳統的飲用壺極少使用技術打造,這是由于在古代常見的金屬鉛過于沉重且有毒,而傳統的儒家文化氛圍中金銀銅器被用在日常生活中通常會被視作奢靡的行為,這就造成了陶瓷制品成為了形體構成的主要角色,而在燒制陶瓷器的過程中,長且彎曲的流把對于燒制的成功率有著很大的影響,所以遵循傳統,無論是從物質還是精神兩個層面來思考,簡潔的直流和圈把都是最佳選擇。
想象作為一件藝術作品的引子,可以打開創作領域全新的天地,但無限的想象需要在有限的現實空間來制作完成,在這時候就需要創作者拋卻激情的干擾,將歷史和文化,技藝和傳統有機的融合起來,從更高的層次來考慮紫砂壺形體的構成,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必然要經歷一個取舍的過程的,但隨著經驗的積累和技藝的提升,幻想將在個人創作的過程中占據越來越多的比重,唯一的問題在于,隨著經驗的積累,意識的固化,如何維持自身的幻想的習慣,讓朦朧的想象不斷轉化為簡潔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