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企發展基調在隱和穩

滕斌圣

2018年的波瀾壯闊為改革開放40周年畫上了一個不平凡的驚嘆號：內外環境高度不確定，各種風險持續疊加。GDP增長雖能勉強維持，但經濟的基本面在下滑卻是一個基本共識。比如汽車行業三十年來首次銷售額下降，方便面和涪陵榨菜銷量卻不斷攀升。中美貿易摩擦、去杠桿、P2P爆雷、民營企業地位命運之爭，凡此種種，使企業的經營步履維艱。

對于民營企業而言，2019年首要的任務就是活下去。在2018年的去杠桿大潮中，民企首當其沖，承受了極限的抽血量，資金出現了巨大困難。很多上市公司的創始人通過股權質押進行了再融資，當股市大跌紛紛需要補倉時卻無錢可補，幾乎出現大規模爆倉、實際控制人改變的嚴重局面。幸虧監管機構亡羊補牢，各地政府雪中送炭，才挽救了一批杠桿過大的企業。不過，動用地方資金去選擇性“解救”一部分高杠桿企業，是否有悖于市場經濟的基本原則，莫衷一是，可謂進又憂，退亦憂。

這樣的兩難局面有可能會貫穿2019年的政策。2018年11月1日，習主席接見了40位民營企業家，提出要堅定不移地從六個方面支持民企發展，其中的關鍵是解決民營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而這又和“營造公平競爭環境”緊密相關。11月7日，銀保監會主席郭樹清提出了具體目標：對民營企業的貸款要實現“一二五”，即在新增的公司類貸款中，大型銀行對民營企業的貸款不低于1/3，中小型銀行不低于2/3，爭取3年以后，民營企業的貸款總占比不低于50%。

這個目標讓不少銀行行長如坐針氈，因為他們同時被壞賬率所考核，一旦突破便會丟掉烏紗帽。這也讓銀行的信貸員“壓力山大”，他們往往是終身追責，只要一筆貸款變成壞賬，信貸員將拿著基本工資去追債，直到討回貸款。過去銀行只需閉著眼睛貸給國企就萬事大吉。現在卻不得不修改規則，推出更多盡職免責條款，以便輕裝上陣。結果是，一些根本不缺錢、向來不從銀行貸款的民企，一夜之間成了香餑餑，信貸員紛紛撲向他們，額度滿天飛，以便在低風險下完成指標。

這就很容易導致資源錯配，讓貸款走到了那些并不急需資金、相對更安全的企業手里，而嗷嗷待哺的企業依然饑餓。要想讓資源更好地與需求相匹配，需建立一個真正的市場機制。民企希冀在計劃的大環境下，以各種政策導向去實現高效和活力，恐怕是緣木求魚。同時，民企也不要對政策的短期效果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很多矛盾，如同中美之間的修昔底德陷阱，是多年沉疴，積重難返，不是靠摸著石頭就能過去的。

2019年將會十分艱難，中美貿易摩擦的影響將在這一年全面體現；高新行業的突破以及制造業的升級轉型，將更難獲得外部技術支持，面臨著要全面依靠自主研發的新挑戰；內需的挖掘又被房貸和社保等不斷上升的剛性開支，壓得透不過氣來。能幫助民企挺過難關的，可能只有“隱”和“穩”了。

一方面，在內心焦急時，企業家們不但需要傾聽，更要把握內在的節奏。有的企業家，選擇提早退休，隱身臺后。從隱忍出發，另一些民營企業選擇擁抱混合所有制，以身份的改變，換取更大的經營空間。這當然不是新時代的公私合營，也不存在誰吃掉誰的問題，但很多的理論和實踐上的難題，確實亟待解決。如果像當年紫金礦業入股云南白藥那樣，一拖多年，效率提升將成為泡影。

另一方面，2019必須是求穩的一年，切實響應政府的“六穩政策”（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尤其是預期，類似于3年業績翻番的戰略目標，以前就害過不少企業，在目前局面下更為不宜。對2019年的規劃，企業需要保留比之前更多的余地，弦不能繃得太緊。對于嚴重虧損的業務，不能戀戰，抱有僥幸心理。有些企業，之前采用賽馬機制，在內部搞多小組齊頭并進，在同一跑道競爭；現在也要學習騰訊，在資源趨緊時，收縮戰線，更加強調內部協同，勠力同心，共扛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