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新立異，自圓其說”

朱永新

2018年年底，上海師范大學舉辦了“學術人生七十載——燕國材先生學術思想研討會”。來自全國各地的專家學者齊聚研討燕國材教授的學術思想，從多個角度闡述了他在教育科學和心理科學方面的成就與貢獻。與會人員一致認為，燕國材教授是成就卓著的心理學家和教育家，是中國心理學歷史學科最重要的奠基人、開創者，也是最重要的推動者、領導人;是中國非智力因素概念的首倡者、非智力因素系統理論的提出者和實踐探索者;是教育理論的創新者。作為他的學生，筆者結合燕國材教授的學術生涯和理論探索，談談對老師的印象。

燕國材教授，字為業，乳名培安，曾用筆名野草、徐柯、葛采等。1929年1月17日，他生于湖南省桃源縣盤塘鎮燕家坪村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許多正式出版的書籍，都記載他的出生年月是1931年1月17日，但燕國材教授多次和我說，他實際出生的時間是1929年，當時報考學校時報大了兩歲。燕國材教授的父親純臣公和母親徐貴貞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在兄弟四人中，他年紀最小。

燕國材教授的童年是在山清水秀的桃花源般的鄉村度過的。大約在1935年，村里請來了一位教書先生曾書齋，為燕姓的子弟們開了私塾。為節省開支，家里只送了他的兩位哥哥去私塾學習。沒有想到，每天在家中聽兄長們朗讀《三字經》，覺得有趣好玩的他，時間不長竟然可以把《三字經》倒背如流。父母親見他如此聰慧，便把他也送進了私塾。在私塾中，他接觸了《百家姓》《千字文》《增廣賢文》，以及四書五經等儒家傳統經典，打下了古文字與傳統文化的功底，也為日后從事中國心理學史研究奠定了基礎。每次回憶起這段童蒙初開的學習經歷，燕國材教授總是熱淚盈眶，充滿感激之情。他曾經感慨地說：“父親最值得懷念和感謝的，是他送我們兄弟四人上學讀書。我家的經濟條件很一般，他自己又沒有上過學，對讀書的意義也不會有什么認識和體會。他能讓兒子上學讀書是要有很大的勇氣與遠見的。后來我們四兄弟之所以能跳出‘農門，都是父親與母親對我們的‘恩賜”。

1937年，燕國材結束了在私塾的讀書生活，隨三哥進入新學堂繼續學習。抗日戰爭爆發以后，他也參加了大哥哥大姐姐們自發組織的抗日宣傳隊，用唱民間小調和打“三棒鼓”的方式宣傳抗日主張。

1941年秋，當得知自己家鄉所在的桃源縣立簡易鄉村師范學校即將招生，不僅不收學費，而且吃住免費，他馬上隨三哥在父親的陪同下趕赴縣城報考，結果與三哥同時被錄取。1945年抗戰結束以后，因為學校缺少國文教師，在本縣邊遠的一所小學擔任校長的二哥，請他代課救急。沒有想到他的課大受學生的歡迎，也得到聽課教師的一致好評。由此，他開始了小學教師的教學生涯。在金林鄉中心小學，他以教五、六年級的算術課為主，兼教其他學科。他帶的學生，曾經以全縣第一名的成績考取現今的湖南省重點校桃源一中和桃源簡師。業余時間，他還堅持寫作，在《桃源民報》發表了《中秋》等多篇詩文。

1947年秋，燕國材離開金林鄉中心小學，前往湖南省立第四師范學校讀書。有著深厚國學根底和教書經驗的他，在學校里很快脫穎而出，先后擔任了班長、學生會主席、縣首屆學聯主席，并且代表縣學聯參加了縣第一屆人民代表大會，被選舉為常務委員會委員。在三年的中師學習生涯中，他多次獲得全校作文比賽和演講比賽的第一名，在常德市的《濱湖日報》和長沙市的《國民日報》等報刊發表了《春花三月話四師》《容膝齋詩話》等文章，與同學一起創辦了《桃源民報》的副刊《火炬》。他熱心公益事業，擔任了為無條件上學的孩子開辦的夜校的校長。

1950年秋，燕國材考取了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學校教育專業，開始了他四年的大學生活。由于家境貧寒，四年的時間他沒有回過一次家，沒有買過一件衣服，把全部的精力與時間用于讀書學習。他從大學二年級就開始發表有關教育的文章，到四年級時已經在《光明日報》《文匯報》等發表了一系列研究馬卡連科教育思想的論文。

1954年夏，燕國材大學畢業，分配到當時新建的上海師范專科學校，在教育學心理學公共教研室擔任心理學助教工作。在教學之余，他仍然潛心研究學問，1956年就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學術專著《馬卡連科教育理論與方法》，這也是當時較早系統研究馬卡連科教育思想的著作。

1958年，燕國材被錯劃為“右派”，被安排到資料室工作。“文革”十年，他更是遭到不公正的待遇，被反復批斗和強制勞動。1979年初，在時任上海師范大學校長劉佛年的親自關心下，他才被安排到學校圖書館工作，脫離了繁重的體力勞動。但即使在人生最灰暗的時候，燕國材也沒有放棄自己的信念，仍然堅持讀書學習。恢復自由的他很快寫出了那篇著名的論文——《關于“中國古代心理學思想史”研究的幾個問題》。

1980年秋，冤案平反以后的燕國材重返教學崗位，一下子就承擔了三個班級的三門課程，即同時在三個不同的班級開設心理學：為歷史系本科生開設公共課心理學課程，為中學校長進修班開設心理學知識基礎課程，為教育心理學研究班開設兒童教育心理學課程。教學之余，燕國材筆耕不輟，撰寫并出版了一批有影響力的論文與著作：1980年，他出版了第一部心理學著作《記憶與學習》（湖北教育出版社）;1981年，又出版了《智力與學習》（教育科學出版社）和中國古代心理學思想史著作《先秦心理思想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他在《光明日報》上發表文章《應重視非智力因素培養》，首次公開倡導非智力因素的培養問題;1984年，他出版了《心理與教育》（浙江教育出版社）和《漢魏六朝心理思想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等著作……他的研究進入了井噴階段，幾乎每一兩年就有一部著作出版。

（責任編輯：林彥 黃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