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瓊
我曾在中學擔任過班主任,期間組織過多次家長會;自己的孩子上學后,我作為家長也參加過家長會。從組織形式上來看,中小學的家長會基本差不多,我也從來沒想過家長會還可能以別的方式來進行。2004年,我到美國求學深造。一年后,兒子也來到美國讀小學。2006年10月,我應邀參加了兒子所在的檀香山市Hokulani小學五年級的一次家長會。這次家長會改變了我一直以來對家長會在組織形式上的認識。
一、兒子神秘的家庭作業
2006年8月初,兒子開始了五年級的學習。9月中旬開始,我觀察到他每天放學回家完成作業后,就開始忙于整理他的各種學習資料。他把資料按語文、數學、綜合三門課程進行分類,整理后裝進紅綠黃三個不同顏色的文件夾里面。兒子告訴我,這三個文件夾是數學老師兼班主任Cruz老師統一發給每個學生的,但是他沒有告訴我這樣做的目的。
前面的兩周時間里,兒子主要是在收集和整理舊的學習資料。接下來,他只需把當天的學習資料按學科往文件夾里放就行了。資料整理完畢后,兒子便開始一頁頁地翻開仔細研究,然后對照老師發放的一個評價量表(Rubric),伏案做好記錄。
幾周的認真和堅持引發了我的好奇心,便詢問他究竟是否在做什么特殊的家庭作業。他帶著神秘的微笑沖我說了一句:“保密。”對于兒子的緘默,我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知道他在用心做老師布置的事情。
二、別開生面的家長會
家長會的具體時間在10月中旬的一個星期三下午。我按時到了教室,教室的中間和黑板平行的位置擺放了一張長桌,面向黑板放了一張椅子,背對黑板放了兩張椅子。兒子、Cruz老師以及實習老師Maria都在教室。語文和數學是美國小學里的兩門主課,班主任往往由這兩科的其中一位教師來擔任。班主任的辦公地點就在教室講臺邊上的角落。兒子引導我坐在背對黑板的椅子上,他則坐在我的對面,斜對著兩位老師。長桌上顯眼地擺放著兒子幾周來認真準備的紅綠黃三個文件夾。
寒暄之后,兩位老師就退回到他們的辦公區域。我正覺得納悶,只見兒子微笑著朝老師們看了過去,我用眼角的余光看見Cruz老師滿臉笑容地對兒子點頭回應。在禮貌地問候在場的三位女士后,兒子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流程:家長會時間為30分鐘,他將用前20分鐘向家長做匯報,后10分鐘是提問和討論的時間,老師將在討論時間參與進來。他還特別囑咐我如果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打斷他。
兒子首先介紹了五年級開學以來自己在出勤、課堂參與、公益服務以及師生共處等方面的表現。他按順序打開文件夾,注意介紹了本期所學的知識,包括重點和難點,總結了自己在各科學習上采用的學習方法和取得的成績,還特別對各科學習上需要改進的方面、努力的方向以及具體指標都做了詳細的計劃和說明。
20分鐘的匯報順暢流利,語言表達清晰,我幾乎不敢相信坐在我對面的是來到美國才一年多的兒子。回想他剛到美國時,曾在日記里寫到“我猶如行走在充滿怪獸的森林里的又聾又瞎又啞的殘疾人”來表達他所遭遇到的語言與文化的挑戰和困難。此刻,看著兒子表現出來的從容淡定和沉著自信,我由衷地感到高興和欣慰。
“Excellent!(真棒)”“Well done!(做得不錯)”Cruz老師和Maria老師的話打斷了我思路。這時兩位老師走了過來,向兒子表示祝賀。我也起身向兩位老師表示了感謝。
在回家的路上,兒子迫不及待地為我揭秘。一個月前Cruz老師就把這次家長會的組織形式告訴了學生,還叮囑學生不要提前告訴家長。Cruz老師首先把家長會的要求及要準備的學習資料、評價標準以時間表的形式打印出來,發給了全班學生,還組織學生們認真學習。然后,按照時間表來檢查學生們完成任務的進度和質量。最后,在家長會前幾天進行預演,做到人人過關。聽了兒子的敘述,我打心眼里佩服Cruz老師。她竟然能夠讓一群十來歲的孩子把一個難度系數不低的自評項目做得如此完美,而且保持近一個月的專注力和熱度。
三、中美兩國家長會比較
第一,美國家長會是老師、家長和學生三方共同參加的會議;我國家長會是老師和家長兩方參加的會議。
美國基礎教育階段一直提倡以學生為中心的教育理念(Student-centered education)。最近,美國學術界更是提出了孩子引領的學習(Child-led learning)的教育革新運動。兩種教育理念的宗旨都是希望通過讓孩子參與到教育教學活動中的方式,激發孩子的內驅力,對自己的學習和成長負責。家長會由學生主持彰顯了這些先進教育理念的實踐活動。
美國老師在開學不久就讓學生們知道他們需要主持家長會,需要向家長和老師匯報自己的學習和表現。這樣的形式可以督促學生對自己的學習情況、優勢與不足進行全面檢查,從而更好地確定努力方向和制定整改計劃。讓學生由被動學習變為主動學習,從臺下到臺上的換位機會,有利于促進學生學習主動性的提升。
我國的家長會通常是以班主任主持和家長參與的形式開展,家長成了局內人,而孩子們卻成了局外人。在大多數情況下,家長會基本上是老師的獨角戲,家長只是被動地參加與聆聽。雖然也會安排家長的提問環節,但在最后幾分鐘里,提問者和回答者都不可能就問題進行深入細致的探討,以至于很多時候,家長會僅僅是流于形式,并沒有達到我們所期待的教育效果。
第二,美國家長會的形式和時間,老師和學生知道,家長不知道;我國家長會的形式和時間基本上是固定的,老師、家長和學生都知道。
美國學校為了做好家長會,師生之間開展了近一個月的準備工作。學校要求學生對家長保密,也調動了學生的積極性,激發了好奇心,也樂于參與,家長不知道詳細計劃。這樣的做法十分有利于學生與教師之間的心理教育同盟關系的建立。這種關系可以在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產生共鳴,有利于他們之間的情感協調和相互溝通,對師生雙方的發展和成長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我國的家長會通常安排在期中考試之后,由教師主持,家長聆聽。家長會召開之前,家長和學生都處于焦慮和緊張之中。組織形式也不利于教育者和教育對象之間的心理同盟關系的建立。
第三,美國家長會促進了學生教育目標高階能力的培養;我國家長會還沒有上升到教育目標高階能力的培養上。
美國教育家布魯姆指出在認知領域的教育目標包括六個階段:知識、領會、應用、分析、綜合和評價。前三個教育目標通常被稱為初階目標,后三個為高階目標。布魯姆教育目標分類法在美國各級各類學校得到廣泛的運用,也在家長會的策劃上得以體現。作為學習的主體,學生參與家長會的準備和主持工作恰到好處地為孩子們提供了完成教育高階目標的機會。
在美國老師的策劃和指導下,全體學生實際上參加到一場有意義的教育評估活動當中。這種做法的好處有三:其一,學生的參與過程實際上已經讓學生巧妙地實現了高階教育目標。其二,參與教育評估活動,讓學生們掌握了教育評估量表以及必須具備的知識和技能。其三,開展自我評估對學生們是一次寶貴的自我認知和自我提升的實戰演練。這樣的家長會,讓學生了解了教育目標、評價量表以及評價手段等。特別是自查自評過程,使得評價過程更加有意義。
在召開家長會之前,我國的老師也會讓學生準備資料,比如考試試卷和家庭作業本等。家長會當天會交待學生把這些資料放在自己座位上,以便家長參加家長會時坐在自己孩子座位上時翻閱和查看。就教育目標的評價方面而言,收集資料只是評價的一個前期準備過程而已,沒有經歷評價環節,教育目標是不完整的。
第四,美國家長會需要師生一對一較長時間的合作互動準備;我國家長會基本由老師負責,師生互動特別是一對一的準備環節缺失。
在美國,為確保家長會順利進行,老師對學生開展了長達好幾周的指導以及師生之間的交流和溝通,有利于老師和學生之間增加了解、培養感情、建立良好的師生關系。而家長見面會采取一對一的方式,體現了老師對學生同等的愛護和對學生自尊心的保護。
當然,我們還需要考慮到中美的國情差別。比如,美國公立中小學的班級人數大概在20~25人,私立學校的班級學生人數更少,對于舉辦此類形式的家長會的可能性大。國內中小學的班級人數一般是美國中小學人數的兩倍,對于開展這樣形式的家長會難度大。完全照搬美國的一對一家長會不大現實,可以采取小組家長會的形式,舉辦3~5個學生為一組的家長、學生和教師的三方家長會。
在與國內教師的交流交往中,我發現有很多敬業優秀的教師也嘗試用不同的方法與家長溝通交流,學校也開展形式多樣的家長、學生和教師三方家長會。不僅如此,很多學校還會邀請教育專家走進校園,為家長舉辦家庭教育和家長成長講座,幫助家長提升家教知識和技能。相信由家長、學生和教師三方共同參與的家長會對學生的健康成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
(責任編輯:王振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