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張耀丹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老了老了”便成了奶奶的口頭禪。每次放學回到家，我總見奶奶一個人坐在窗邊對著爺爺的相片絮叨著，說些我無暇傾聽的瑣事。奶奶沒聽見開門聲，仍自顧自地說著，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我仍能想象到那張被歲月雕琢的千溝萬壑的臉上，此刻正溢滿了笑容。

奶奶說了好一會兒，一回頭看到我，神色立馬變了，放下爺爺的相片，對我不好意思地笑著，輕聲嘆道：“真是老了老了，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嘮叨！”我看著窗邊的那個背影，滄桑瘦小，心中一陣洶涌，那個漸漸佝僂的背影讓我挪不動腳步。

小時候，那個背影總在灶頭忙碌，勤勞有序，不一會兒就能端上一大桌豐盛的佳肴，然后奶奶會笑瞇瞇地對我說：“乖乖，慢點兒吃，奶奶不搶。”風兒輕輕吹過，云朵悄悄走開，庭院小桌

人生匆忙，旅途漫長，日漸老去的親人會留下一個令你一生難忘的背影，如同朱自清記憶中那個蹣跚的身影。上的飯菜和花架下的奶奶是我心中最美的景色，美到極致，讓我以為時間也會被這美景打動，不忍侵蝕。如今看來，人類真的太渺小，在不斷流逝的時間面前，我們無可奈何。

——題 記

現在，那個背影還常常在灶頭忙碌著，卻不再有條不紊，不是把鹽當成糖，就是把醬油當成醋，或是把菜炒焦了。奶奶把黑乎乎的菜端上桌，一臉無措，輕說一句：“老了，老了，連菜都炒不好了。” 奶奶的神情就像我拿著沒考好的卷子請媽媽簽字一樣。

我多想給奶奶一個擁抱，告訴她，她永遠年輕； 告訴她，我永遠愛她；告訴她，她會長命百歲，那樣她一定會像小孩子得到心儀許久的玩具那樣高興吧。她要的其實不多，只是我從未想過給予。

奶奶轉身走去，留給我一個背影，以及一句“老了，老了，沒用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