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蠶豆

文 / 黃興蓉

我有個知心好友，比我大六歲，我喊她許華姐。她家姊妹三個，她是老大。她父母年老多病，又趕上20世紀60年代那個困難時期，一家窮得吃不上穿不上。許華和兩個妹妹天天在地里捋野菜吃。

我們隊里的單身漢劉二，因為在糧站上當搬運工，所以我們都叫他“背二哥”。他舍得賣力氣，工資不算低。他天天和糧食打交道，方便時常常蹭點糧米回家。別小看這點糧米，在那年月還真能解決生存問題。他把蠶豆夾在襠內縫制的一個小兜兜里，一次就一把，誰也發現不了。下班回到家，在鍋里炒熟，裝在口袋里隨時摸幾顆出來吃。

那天他見面黃肌瘦的許華在路邊掐肥豬苗葉子吃，出于同情便從口袋里摸出一把炒蠶豆給了她。華姐餓急了，接過蠶豆，連聲謝謝都沒來得及說一把放進嘴里，連皮“嘎嘣嘎嘣”嚼完了。

第二天劉二又經過那里時，看到許華還在那里坐著等他，流露著乞求的目光。劉二又摸了一把炒蠶豆給她。許華吃完蠶豆，跪下來給劉二磕頭答謝。如此一連十多天，許華每天都能吃到劉二的炒蠶豆，肚子見了糧食，臉色也終于比以往好看多了。家里早已斷了炊，這一把把的蠶豆，實際成了她的救命糧。

這天許華接過劉二的蠶豆后，忽然“撲通”跪下，拉著劉二的衣角懇求說：“二哥，我要嫁給你?！眲⒍@呆了，說：“許華你說的啥呀！快起來。我比你大二十多歲，按年紀我是你長輩啊?！痹S華說：“我不嫌你年紀大，只要有口吃的死不了就行。二哥，今天我就跟你回去?！眲⒍φf：“這事你做不了主，要和你爹娘商量才行?！痹S華說：“我爹娘是不會反對的，他們正為讓我們活命發愁呢。”

劉二雖光棍一條，在村里還算本分厚道，見許華跪著不起來，就勉強答應了她。劉二知道許家日子實在困難，就在晚上送去三斤豌豆，五斤蠶豆，然后轉身就走了。許華的爸媽拉住劉二說：“劉二啊，你把華兒領走吧。”劉二說：“我比華兒大得多，這不害了她。你們過了這難關，給華兒找個年紀相當的吧?！痹S華爸媽說：“你是個好人，把華兒嫁給你，我們放心，要不她也是餓死。年紀大小有啥關系，俗話說得好，不怕兒孫來得晚，只怕人生壽命短。”

許華姐嫁給了劉二。那年她十七歲，劉二已經三十八。后來經濟好轉，劉家漸漸富了。如今劉二和許華家人財兩旺，他們的孫女兒也到了婚嫁年紀。許華告誡孫女：“找男人重在人品，不要光盯著房子和車子，我那陣和你爺爺結婚，就因為一把蠶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