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家的菜

文 / 朱敏

上午出門的時候，看見對門阿姨在擇菜。這是粗壯的莧菜。長長的桿子上，旁逸斜出很多綠油油的纓子，像一串串的流蘇。阿姨將莧菜梗上的枝枝丫丫用菜刀削去，斬成一小截一小截，估計要做成咸莧菜。這些莧菜，長在北面的墻根下，不久前還只是密密麻麻的嫩葉，后來被阿姨采摘掉，只留下稀稀疏疏的一片。后來，莧菜們每天一個樣，從筷子粗細長成拇指般粗細，最后長成了粗壯的棍子。

阿姨家的這片“自留地”，長不過幾米，寬不過半米，正對著我家大門，是四季的風景。冬春的時候，一排細嫩的小白菜，每一棵比黃花閨女還水靈。夏天的時候，莧菜、茄子、青椒。秋天，一般是秋葵，結的果子，翠綠粗壯。阿姨在這塊地里撒灶膛里的灰，倒一點削下來的瓜皮、筍殼，偶爾的，墊一些干草。地里的植物，就這么一年四季歡暢地更迭不斷。

阿姨是個能干的農村阿姨。每次看到她，似乎都在忙碌。拗筍的季節到了，一大早上山，背回一大蛇皮袋小筍，坐在門口剝，然后在土灶的大鐵鍋里燒，最后一根根晾曬在太陽下的竹匾里。采茶的季節到了，她家的地下室就會飄出翻炒茶葉的清香。雪里蕻、白蘿卜腌成一壇一壇。她家的地下室倉庫就是一個小型的農貿市場：地上是一堆一堆的番薯、土豆、毛芋艿。每個可見的平面上，都整齊地放著一袋袋土特產：蛇皮袋里裝的是黃豆，塑料袋里盛的是筍干，土壇子里腌的是咸菜。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都是滿的。阿姨就有這樣的本事，將來自土地的東西制作成美味。我現在有個習慣，一些玻璃瓶之類的器皿，我都舍不得丟，要去送給阿姨。阿姨手里沒有廢物，別人眼中的廢物，都會在阿姨手里發揮價值。

我吃過阿姨家里不少的東西：整瓶的干菜、美味的地瓜干、一籃籃的土豆。前陣，為了招待丈夫的球友，我向阿姨要了一籃土豆。阿姨家的土豆，要比市場里賣的土豆烤起來更香。我本來要的是一小籃，結果阿姨給了我一大盆，可以烤兩大鍋。我連聲道謝，阿姨說，別客氣，她家有的是土豆。我曾經問過阿姨，她的東西賣不賣，阿姨說，不賣，她不缺錢。意思是，種菜是他們老人的愛好，家里的產出要成為孩子們的“特供”。確實，兩個老人，每月的養老金足夠用了。于是每隔一兩個星期，我就看見阿姨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大包小包地拎進來，又大包小包地拎出去。在諸如清明、端午、中秋、春節等中國傳統節日里，阿姨家就成了孩子們聚會的場所。兒媳掌勺、女兒洗菜、孫女拖地，土灶旁熱火朝天，煤氣灶上熱氣騰騰。兩個老人，笑瞇瞇地這里擦擦、那里抹抹。“人間煙火”，就該是這樣的吧？紅火火、熱辣辣，透著一股團圓的喜氣。

看著阿姨家的那些菜，你會品出生活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