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
那天,我在以色列。
教堂門口出現了一隊隊小學生,穿著雪白的制服,在老師的帶領下一路唱著悅耳的圣詩。老師倒著身子步步后退,用背脊為孩子們開路。周圍的人群,為他們讓出了一條道。
這個畫面,也就是“面對孩子、以退為進”的動態造型,讓我突發聯想,渾身震撼。上一代身上已經儲滿了仇恨,如果只讓孩子們跟在自己的身后,追隨自己,那就是仇恨的時代延續。如果上一代能轉個身,放棄自己原來的方向,讓孩子的目光成為方向,那將如何?我想,只要面對孩子,反轉自己,一切都好辦了。
歷史的結論,往往由孩子們決定。
安徒生久久地缺少自信,不僅出身貧寒,而且是小語種寫作,是否能得到文學界的承認?他很憂郁,一直想成為當時比較有名的奧倫斯拉格這樣的丹麥作家,卻受到各方面的嘲笑。不止一位作家公開指責他只會討好浮淺浮躁的讀者,結果是,連他的贊助人也終于對他完全失望。
其實,他早已成為了一個偉大的文學巨匠。那些他所羨慕、害怕的名人,沒有一個能夠望其項背,更不必說像奧倫斯拉格這樣的地區性人物了。原因是,他建立了一個從人生起點開始的坐標。
結果,是全世界的孩子,為他投了票。
一切裝腔作勢的深奧,自鳴得意的無聊,可以誆騙天下,卻無法面對孩子。孩子明澈的眼睛,是天下美學的第一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