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解維漢 圖/解詩梵
從央視中國詩詞大會節目看到,會背一千多首詩詞的一個外賣小哥雷海為,從7萬多報名者中脫穎而出,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擊敗北大碩士彭敏,奪得中國詩詞大會總冠軍,很為他的勵志精神而振奮。
由外賣小哥的作為想起自己早年也背過不少詩。上小學時,老師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偷,要求學生多背古詩。記得最早背的詩便是一首《詠雪》:“江山一籠統,井口一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據說這是明正德年間南陽城以賣油為生的“張打油”作的一首打油詩。
偶然從父親的記事本里讀到一首詩:“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蟲冬又冷,收拾書本待來年。”完全是一個懶于讀書的人給自己找的各種借口,但振振有詞,角度新穎,一下子就背下來了。
小時候背的詩多是一些淺顯的課文,如王之渙的“白日依山盡”,白居易的“離離原上草”,李白的“床前明月光”,杜甫的“好雨知時節”,柳宗元的“千山鳥飛絕”,王維的“渭城朝雨浥清晨”,杜牧的“遠上寒山石徑斜”,韋應物的“獨憐幽草澗邊生”等。為何這么自發地愛讀愛背古詩呢?主要是感覺古詩文詞好,意境好,讀著那閑適純真質樸無華的詩句,似乎回歸到與世無爭的大自然之中,心靈也被凈化了。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支援三線建設,我在財貿服務營的白河縣沙灘村小店當售貨員,僻居深山,夜來無事,便用鋼筆從一本四體千字文中臨摹隸書,又從中國文學史唐宋卷中摘抄例詩,感覺中意的就背下來。不知不覺就抄了一本子,山中無書可看,時常背誦本子上的名詩,也是一樂。
有一年,我從陜西省圖書館借過一本《唐詩別裁集》,把喜歡的詩抄在一本藍色塑料皮日記本里。后來又借到一本《唐宋詞一百首》,又把這一百首詞抄在日記本里,并在日記本首頁命名“唐詩宋詞選”。巧的是,一位同樣愛詩的女青年看到后借走了這本日記本,也把其中全部詩詞抄在一本桔紅色的塑料皮日記本里。幾年后我與她成為夫妻,紅皮日記本和藍皮日記本在新家勝利會師。妻子揶揄說,若早知道有這一天,就不會起早貪黑多此一舉了。還應一提的是,我與她認識后常書信來往,她來信時總喜歡在信封背面寫兩句詩。寫得最多的是“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那時她很喜歡陶淵明的詩。我向她求婚時,也是隨信附一首自寫新詩《湖畔寄語》,向興慶湖里投了一枚石子曲意求答。接下來便是焦灼的等待。一周后回信來了,信中也附了一首自寫寓意新詩,閱后狂喜。這些來信被保管在一個大信封里,外寫“一地書”。多年后女兒出生,最初給她取名“詩萌”。誰知這孩子也愛古詩,十幾歲就發表詞作,還彈古箏、古琴,繪古人詩意畫,比我倆更甚一重。此為后話。
工作以后沒有丟掉背詩愛好。每日上班忙,便把很多古詩由妻子朗誦錄音,清早起床刷牙洗臉吃早餐的同時,打開錄音機聽古詩,加深印象。最費神的是背《長恨歌》《琵琶行》,篇幅長,這次背過了,過一段時間未溫習又生疏了。除了背古詩也背新詩。郭小川的《團泊洼的秋天》是我們最愛,尤其詩中“團泊洼,團泊洼,你真是這樣靜靜的嗎?”背到人思潮奔涌,背到人熱血沸騰。記得住地不遠的白鷺灣南頭有家奶站,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那陣根本不送奶到戶,每天早晨6點半,我和妻子拿取奶證出門步行到奶站去取奶,路上口中還念念有詞背誦古詩,誰若忘了另一人便提詞。那年月,我們這輩人都像打了雞血似的,不用揚鞭自奮蹄,生怕被時代淘汰。
有時候我也想,得空兒多休息,何苦這么辛勞地背什么詩?但卻欲罷不能。細一想,背詩是一種追求,更是一種習慣。把剩余精力都用于正能量,就不會去干偷雞摸狗的事了。這樣的人多起來,政治也清明了,社會也穩定了,有什么不好呢?央視詩詞大會節目在全國反響熱烈便足以證明,古詩詞在民間有豐厚的土壤和廣泛的基礎,愛詩背詩大有人在,深喜生長于這方崇文厚德的禮義之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