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城市頂層設計需要減法思維

胡小明

減法思維的每一步都需要從全局出發反復篩選，減法思維要比加法思維需投入更多智慧

知識工程并非一招制勝的領域，耐心與精細才是取勝的武器，智慧城市建設在很大程度上是清除細節魔鬼的工程，急于求成的浮躁心態是智慧城市建設的大忌。

智慧城市建設長期未獲得公眾足夠關注，有專家將問題歸結為信息孤島與信息煙囪問題。新型智慧城市提出要“拆煙囪”“連孤島”，將跨部門信息共享與業務協調作為頂層設計的中心任務。

對頂層設計寄予厚望緣自“頂層”二字的宣傳力，頂層設計該怎么做至今仍未講清，以信息共享為中心的頂層設計仍未使公眾明顯提升獲得感。近年來，頂層設計開始強調“一號一窗一網”和“只跑一次”的新方向。

頂層設計的加法困境

長期困擾頂層設計的問題是落地難，智慧城市設計規模越來越大，所需資金已超政府的支撐能力，系統的復雜性也非單靠政府就能駕馭，大而全的頂層設計越發同構化且毫無特色，落地更加困難，頂層設計的作用難道只剩下申請經費？

同時，智慧城市建設是長久而精細的知識積累工程。為什么日本、德國一些企業幾代人會持續改進一個細節？這是粗放思維很難理解的追求完美的工匠精神。粗放思維太想一招制勝，然而知識工程并非一招制勝的領域，耐心與精細才是取勝的武器，智慧城市建設在很大程度上是清除細節魔鬼的工程，急于求成的浮躁心態是智慧城市建設的大忌。

大而全的智慧城市方案，也是近來頂層設計的一大趨勢。但是向大而全發展的頂層設計，不僅難以落地更難以適應不確定性的未來環境。

從以上的境況看來，頂層設計脫離困境的唯一出路是減法思維，做少一點、做好一點，實現效益與可行性平衡，頂層設計要以篩選目標為主，評價政府工作不看上馬多少項目而看能存活多少項目，全球智慧城市競賽的優勝者不靠“上馬率”而靠“積累率”。

建設能生存的服務鏈

智慧城市建設是需要多屆政府連續奮斗的事業，每屆政府只能完成一部分工作。其中的重要問題是，讓政府啟動的建設項目能夠持續服務，形成讓公眾滿意的長久效益。

政府在智慧城市建設中的成果是智能化服務，服務業務達不到預設的生命期就難有足夠的效益。政府在建設項目中留下的成果很重要，其中最有價值的成果當屬公眾有獲得感的服務。大量的獲得感來自可持續服務鏈，每屆政府智慧城市建設應當為公眾留下幾條能生存的服務鏈。

頂層設計的核心價值是能夠為智慧城市建設選擇恰當的目標，既然一屆政府的建設成果只有為數不多的服務鏈，那么在城市發展戰略指導下，為智慧城市建設規劃可生存的服務鏈就是頂層設計的首要任務。

服務鏈設計要考慮效益與可行性的平衡，有限的資源要做更有價值的事情，服務效益來自服務鏈各環節的精細配合，將資金集中到重要服務鏈的配套上要比多建立新項目更有價值，服務鏈配套的精細化需要投入大量精力，頂層設計必須集中資源，重點投入所選定的可持續服務鏈的建設。

當然，一項服務能否長期生存取決于內外兩方面的適應力，對外要能產生足夠的效益換取外部資源的持續支持，對內要有激勵改進機制，跟上外部環境的變化，防止系統失效，這是業務系統生命力的DNA，服務鏈寧可少一點但必須做到底，要能提供完整的服務，不要留下半成品。

此外，有些頂層設計列出許多要開發的功能，但功能不等于效益，功能只是半成品無法獨立生存不能成為目標，只有能持續生成效益的服務鏈才是目標。手段必須要為目標服務，超出目標需要的手段就是包袱了，離開具體的服務鏈建設去追求抽象的共享理念，是頂層設計不能落地的常見原因。

提高反饋導向的效率

智慧城市項目的成功要依賴目標導向，通過不斷測量工作進展與目標的差距進行及時調控，反復改進使之逼近目標。控制論認為只有可測量的目標才是可實施的目標。“數據充分共享、內容全面協調”因無法測量而不能作為目標，頂層設計必須要保證建設目標的可測性，讓公眾可看見、可感受、可監督，這是智慧城市項目能夠落地的關鍵。

智慧城市頂層設計不是IT層次上的設計，而是能夠在預定生命期實現持續服務的機制，這是一種生命系統的設計，智能服務系統的生命期漫長，系統生命期內的內外環境必然不斷變化，系統要有自我調整自我改進的能力，才能跟上環境變化實現可持續服務的長遠目標。

專家一直批評按“條條”管理系統推進的信息化系統缺乏綜合協調能力，認為“條條”管理建立的信息煙囪不利于數據共享，但是該模式也有一定優勢，其建設目標與“條條”管理體系能緊密配合，使得“條條”管理比“塊塊”管理有更高的目標實現效率。目前政府管理體系缺乏強有力的橫向管理部門，使數據共享、部門協調等以橫向要求為特點的頂層設計落實不力，此現象應當引起頂層設計者的格外注意，要重視智慧城市服務鏈與強有力的主管部門間緊密結合，因為結合越緊密項目進展越順利。

智慧城市頂層設計的架構是一個矩陣，該架構的實現可以通過應用鏈導向（縱向）與協調性導向（橫向）來推進，應用鏈目標很明確且與行政管理體系結合緊密，而協調性目標模糊且無強有力的部門支持，因此應用鏈導向要比協調性導向的執行力大得多。

頂層設計必須通過應用鏈導向來實現落地，橫向的協調性需要縱向應用鏈導向來帶動。要以應用鏈導向為綱，只做有效的共享與協同，集中精力確保效益鏈生存，在縱向生命力的拉動下，新型智慧城市共享與協調的理念將得以貫徹。

以生命體的眼光看待智能化業務

智慧城市是大量智能服務不斷成長所涌現出的繁榮，這是不可操縱的。頂層設計無法設計出涌現層次上的繁榮，只能在確定性層次上設計有生命的智能服務系統。信息技術的普及為智能化系統的生長創造良好條件，頂層設計者應以生命體的眼光看待每項智能化業務，積極探索何種環境更有利智能服務系統的成長。足夠的用戶需求與資源回饋支撐著智能服務系統的生存。社會生產力的提升與信息技術的普及都是不可或缺的外部條件，優化社會營商環境與通信環境可降低智能系統的運行成本。

智能系統社會服務的建立是社會組織的優化過程，連接越方便智能服務的成本就越低，智能服務系統就越容易生長。智能系統生長同時也在改善外部生態環境，智能系統相互依存相互配套，共同降低服務成本，增加智能化應用機會，最終引發智能服務爆發性增長。

智能業務的磨合是軟件系統與外部環境融合的過程，磨合包括軟件、操作員、用戶及各種外部環境的適應性調整，所以系統與環境的適應需要長時間的磨合，所需要的時間往往超過系統開發的時間。在實際應用中，一方面業務系統的效率提升有很大比例是在磨合中完成的，業務磨合是智慧積累的過程;另一方面，新技術應用的普及使環境不斷發生變化，這是大量新技術應用涌現的結果，頂層設計者要預見這種涌現，所規劃的服務系統要能適應涌現后的環境。

減法思維的智慧

經濟學思維追求有限投資取得更大成效，智慧城市建設亦是如此。智慧城市建設要有成果，投資必須集中，項目必須少而精。智慧城市建設過程中，會有很多隱性成本難以估計，因此建項目少一些才有能力應對隱性成本，避免爛尾工程。

智慧城市涉及的范圍廣、時間長，不確定性大大增強，頂層設計必須針對不確定性環境設計，傳統的信息工程學已力不從心，頂層設計需升級為不確定性環境下的新版本。新版本提高了設計目標層次，不再設計最終軟件系統而是設計能自動追蹤目標的生命機制，讓系統能夠自動修改自身，應對不確定性環境。

減法思維頂層設計是在加法思維層次之上的再思考，在政府智慧城市項目中，減去任何一項都要給出充分理由，要回應下馬項目的質疑，要解釋政府支持能力的局限，要說明留下的項目為什么更重要。減法思維的每一步都需要從全局出發反復篩選，項目篩選是投入智慧的過程，減法思維要比加法思維需投入更多智慧。

（作者系中國信息協會原副會長，現任中電科智慧城市研究院首席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