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又放了一朵煙花

之一

紀錄片《人間世2》開播了，第一集的拍攝對象是上海第一人民醫院的骨腫瘤患兒。與直面殘酷的《人間世1》相比，新一季多了些溫情，但同樣不輕松，比如其中的手術場景，就不是人人能承受的畫面。

這群孩子中，有個叫安仔的男孩。腫瘤導致他左臂截肢，父母就帶著他到假肢廠訂做假肢。安仔懵懂地問給他打石膏模的叔叔，是不是安好后就可以背書包了，他并不知道，腫瘤已轉移到他的肺部。他的母親流著淚說：“不知道他還有多少日子……”

沒經歷過同樣處境，想象不出其中痛苦。

但這些患病的孩子并沒有整日哭喊以淚洗面。他們在病房里打游戲、玩自拍，快樂如每一個病房外的普通孩子。

新年的迎新會上，安仔扮演一名獨臂海盜。前一天剛做了手術的他還很虛弱，但執意要演，刻苦背臺詞：“如果還有家伙沒有鬧夠的話，來吧，讓我們來奉陪吧！”

安仔最后還是走了。彌留之際，他跟媽媽說等媽媽老了要照顧她，還給媽媽唱了他最愛唱的歌：“闖蕩宇宙，擺平世界，捍衛世界的勇士，fighting再一決……”

另一檔很受歡迎的綜藝節目《見字如面》，在情人節前的一期，主題是“相思”。演員們朗誦了埃及女王克里奧佩特拉寫給安東尼的信、一位叫張麗卿的老奶奶寫給她去世丈夫的信、哈文寫給讀者聊李詠的信，而另一封信就比較特別，寫信人是一個叫羅罔極的男青年。

羅罔極是一名漸凍人，他說他從小就覺得世界是一只有蓋子的透明煙灰缸，自己就像一條毛毛蟲茍活在人世間。小時候父母叮囑他最多的是三件事：堅持活下去；別擔心錢的問題；不要交女朋友。為什么不能交女朋友？是怕他追而不得，徒增痛苦。

剛出生時，醫生判定他只能活到三歲；四歲時，醫生判定他只能活到八歲。但這只毛毛蟲始終不放棄，竭盡全力掙扎求存。現在，他22歲。

現在的羅罔極是一名影評人，有滿意的收入，對未來充滿信心。他寫信給節目組說：“我相信觀眾中一定有這樣一個姑娘，她看清了世間的殘酷真相，卻依然熱愛生活。”

他說：“一個人只要不過多關注自己的不幸，就更可能獲得幸福。”

在《人間世2》的第一集里，旁白是一個叫杜可萌的美少女。她說她夢見自己和小伙伴們走出了病房，“我們拉開鐵門，穿過迷霧，拿著武器，對抗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身后，爸爸媽媽和醫生們一個個走過來，他們擁抱了我們，和我們說，生命對誰來說都是短暫的，每個人都像煙花一樣，都會有自己最絢爛的時刻。”

她坐在病床上，雙手并用地展示“如何放煙花”。她說：“你先把手舉起來，再舉到頂，再突然張開五指——恭喜你，給自己放了一個煙花！一次還可以放兩個喲！”

嘭。

同樣的煙花，一定也在羅罔極的眼前出現過。當他寫下他的第一篇影評，我們可以相信，他身外的煙灰缸一定嘩啦啦應聲破裂，嘭！他的頭頂炸開了一朵煙花。

煙花燦爛，不過是在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而要燃放一朵煙花，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啊，既然我們每個人隨時隨地都隨身攜帶著兩只百發百中、絕無啞火的煙花燃放器。在職場失意的時候、失婚失戀的時候、遭遇背叛的時候、被命運推至谷底摔得遍體鱗傷的時候……爬起來，站直了，把雙手舉過頭頂，再突然張開五指——

嘭！你又為自己放了一朵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