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稅降費對企業運營和財稅管理的影響與分析

高鶴 李文英 蘇文杰 哈麗嬋

摘 要：2019年上半年，我國進一步加大減稅降費力度，持續出臺一系列配套政策。這些政策在減輕稅負的同時，對企業運營、財稅管理產生一定影響。本文通過對石嘴山市國庫收支存的變動分析，以及58家樣本企業的跟蹤調查顯示：石嘴山市減稅降費政策效應高于全國和全區平均水平，企業普遍認可減稅降費政策效果，但不同行業間受惠度存在差異。減稅降費政策實施以來，小微企業稅收籌劃能力不足的問題凸顯，上下游企業之間的稅負轉嫁博弈更加劇烈。減稅降費政策在促進全市投資、優化產業結構等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但不同規模的企業投資意愿存在差異。減稅降費進一步縮減了地方財力，“三保”支出壓力加大等需關注的問題并提出對策建議。

一、石嘴山減稅降費的整體情況

（一）減稅力度高于全國全區平均水平

從最新公布的權威數據看，2019年上半年寧夏共實現減稅降費41.9億元，占寧夏地方公共預算收入比重為18.3%，高于全國1.72個百分點。其中，石嘴山市2019上半年減稅降費4.23億元，占地方公共預算收入比重為22.4%。減稅占地方公共預算收入比重越高，減稅效應越強，因此全市減稅降費效應要高于全國和全區平均水平。主要原因：一是此輪減稅降費對制造業影響較大，契合了石嘴山市第二產業集中度高的特點;二是全市地方公共預算收入于2012年就已進入下行通道，地方公共預算收入處于低位。2019年上半年，在主要經濟指標優于全區平均水平的情況下，全市稅收收入累計入庫24.57億元，同比下降2.17%;其中涉及此輪減稅的主要稅種增值稅，累計入庫12.14億元，同比下降12.05%;降幅較1季度擴大4.69個百分點，較全區降幅高3.29個百分點。

（二）減稅效應較為明顯且持續深化

2019年1-9月，全市稅收收入累計入庫33.69億元，同比下降6.29%，降幅較上半年繼續擴寬4.12個百分點，其中增值稅同比下降14.12%，降幅較上半年擴寬2.07個百分點，三季度較二季度的稅收降幅出現了進一步加速。按照6月末和9月末兩個時間節點，全市58家中小企業進行問卷及跟蹤走訪調查結果顯示：2019年1-6月，58家樣本企業稅負率[ 稅負率=（增值稅+所得稅）/營業收入]為2.0%、同比下降0.2個百分點;稅費率[ 稅費率=（增值稅+所得稅+社保費+增值稅附加稅費）/營業收入]為2.5%、同比下降0.3個百分點（見表1）。92%的企業反映享受到稅費減免政策紅利。9月末調查顯示：隨著新政的繼續出臺，減稅紅利得到進一步釋放。2019年1-9月，樣本企業稅負率1為1.9%，同比下降0.3個百分點，比上半年同比多降0.1個百分點。2019年1-9月稅負率2為2.4%，同比下降0.3個百分點。樣本分析的企業稅負率同比和環比雙降與全市稅收總收入雙降相呼應。

（一）不同行業減稅獲得感存差異

此次減稅降費重點是突出制造業以及小微企業，從樣本分析看，行業間存在較為明顯的減稅差異。1-9月，樣本企業中的化工、礦物制品等制造業稅負率1的同比降幅達到了0.5-0.7個百分點，遠高于平均降幅值（0.3%），企業獲得感更強;而交通運輸、建筑、金融等行業中的企業稅負率降幅僅為0.1左右，有個別銀行反映稅負率不降反升。主要原因：一是交通運輸和建筑行業受銷項稅率下調幅度小于進項稅率影響，其增值稅銷項稅率按政策規定由10%下調至9%，但由于其購進的原材料多來源于制造業，進項稅率由16%下調至13%，進項稅率下調幅度大于銷項稅率，導致部分增值稅納稅額（銷項稅額減去進項稅額）上升。二是2018年以來的兩次增值稅率下調均未涉及金融業，適用于金融業的銷項稅率保持不變，但隨著其購進設備涉及的行業稅率下調，金融業進項稅相應降低，導致其可享受的進項抵扣減少。三是銀行業沒有充分享受到減免政策。

（二）小微企業更易存在增值稅抵扣不充分的情況

一是小微企業面對的下游供應方多為個人或簡易征收納稅人，原材料、機械租賃、場地租賃等無法獲取增值稅專用發票的情況普遍，進而無法進行增值稅抵扣。二是人工費用的合規納稅證明取得較難。據測算，小微企業人工費用約占主營業務成本的25%左右，由于人員用工變動頻繁且招工難，勞務公司一般不與小微企業簽訂勞務派遣合同，其人工費用合規納稅證明很難取得，若開取合規發票，需繳納20%個人所得稅，成本遠大于可抵扣稅額。

（三）社保費率下調不足以抵消基數擴大，保費總額依然上升

養老金單位繳費比例自2019年5月1日起由20%正式下調至16%，企業社保費用本應降低，但實際情況卻與政策預期不相吻合。1-9月，全市社會保險收入入庫共計16.99億元，同比增加0.8%。費率降低后的4個月（6-9月），全市征繳社會保險總額分別為1.68、1.82、1.93和1.96億元，沒有下降反而逐月上升。對58戶樣本企業的調查顯示：2019年1-9月、社保費用繳納總額同比增長6.3%。在費率下降的背景下，繳費基數的擴大是主因，樣本企業保險繳費基數同比增長12.1%。主要原因：一是社會平均工資增長較快。2019年5月，寧夏社平工資由3640上調為3990元，同比增長9.6%。二是國地稅合并后由稅務征繳更加嚴格規范。據轄內某公司反映，企業之前與用工者協商在國家容許的檔位內自主選擇，企業也可采取壓低雇員工資，補貼等形式作為變相工資，以減少社保費用。

（四）小微企業財會人員對減稅政策認知度較低

結構性減稅降費政策密集出臺的，但從樣本企業調查情況看，近7成企業對小規模納稅人認定標準、增值稅小規模納稅人月免稅標準、分檔計算企業所得稅、社保單位繳費比例下調等減稅降費政策不太了解。從抽取的58戶企業的問卷調查中反映，獲取稅收優政策“通過稅務機關傳遞”的占24.76%，遇到稅收優惠政策有疑問時通過“找稅收管理員的”占19.82%。調查中發現，大部分小微企業財會人員對稅收優惠政策無充分認知，專業化程度低，普遍缺乏良好的稅收籌劃意識，降低了減稅降費的政策實施效果。

（五）企業間的稅負轉嫁博弈更加激烈

在調研中發現，具有較強定價權的企業在制造業稅率下調的情況下，采取產品提價或定單降價形式，疊加享受政策優惠，而處于弱勢的充分競爭類企業，減稅政策效應明顯趨弱。如轄內某煤炭生產銷售企業具有較強的區域定價權，4月份將無煙煤售價由600元上調至750元，價格為2016年以來環比漲幅最高單月，該企業通過銷售產品漲價不僅抵消了進項稅下降折損且盈利較多。

三、財稅管理視角下減稅降費所關注的問題

（一）地方財政支出和債務壓力進一步加大

作為第一批資源枯竭轉型試點城市，石嘴山市經濟下行壓力對稅收的負向傳導從2012年起開始體現。2016年全面營改增后，地方級分成比例降低，2019年全面減稅降費等均對地方財力產生了減收影響。2012-2018年全轄市縣級稅收收入由22.8億下降至17.5億，降幅達23.3%。在此期間轉移性收入雖然實現了較高增長，但是專項轉移收入占比70%左右，都具有指定用途，不得自行支配，對自主財力補充有限。從支出看“保工資、保運轉、保民生”的剛性支出不斷增加。2012-2018年，全市一般公共預算支出由83.6億增長為93.7億元，用于“三保”合計占比高達74.4%。自主收入的下降疊加剛性支出的增長，地方財政自給率[]由2012年的 0.36下滑至2018年的0.28。

（二）投資拉動效應出現明顯分化

減稅政策的初衷是為企業做減法、為投資做加法，促進經濟健康發展。石嘴山市1-8月份，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長4.0%，增速較7月提高了1.9個百分點，且6、7、8三個月投資環比增幅持續擴大，帶動同比增幅由負轉正（1-6月份全市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下降2.6%），減稅降費后石嘴山市投資結構呈現三個特點。

（三）減稅工作壓力不斷向基層一線傳導

一是政策落實和加強稅收稽核的挑戰顯著加強。受政策理解不同、企業稅務會計基礎薄弱、征管系統未覆蓋企業投入銷售環節、稅務部門工作量繁重等多方面影響，減稅政策執行以及稅收稽核仍存在薄弱甚至尋租空間。例如企業在向下游采購過程中，難以取得增值稅專用發票是常見情況，有些法制意識淡漠的小微企業為了降低稅負成本，鋌而走險虛開發票沖賬而被查處的案件近年來明顯增加，迫切需要加大稽核投入并進行有效引導。二是減稅退稅工作量陡增，稅務和國庫系統性承壓。同時，受制于業務量過大、部分退稅人員無法聯系或不配合等多重因素的影響，截至9月末完成整體進度的67%，完成退稅工作壓力仍然很大。

四、相關建議

（一）補齊措施強化細化減稅政策落實

應制定相關抵扣規定，完善抵扣鏈條，并簡化增值稅發票領用程序，讓企業可根據需求隨時購買相應發票;強化增值稅發票的規范化管理，落實增值稅防風險控制措施，真正實現增值稅的流轉作用;對于銀行、建筑等減稅實際獲得較差的行業，進一步出臺稅率優惠措施，并降低隱性門檻，盡可能實現稅負的行業間公平;進一步完善稅收制度設計，避免“一刀切”式的企業規模認定暨優惠政策享受標準，以不同行業的“一攬子”多項分類為參考認定企業規模。

（二）適當擴大養老保險繳費基數降幅

與其他保險相比，養老保險費率較高且單位負擔比例較大，應考慮進一步降低養老保險費率與繳費基數，并降低社保最低核定基數比例，有效降低企業用工成本。在做法上，由于我國人口老齡化問題突出，應根據各省份養老金結余情況分區域分批次落實相關措施，做好養老保險收支平衡的平穩過渡。

（三）加強投入培育企業稅收籌劃能力

政府和稅務部門應充分利用新媒體和相關實例加大減稅降費政策的宣傳和輔導力度;引導小微企業主動關注當地減稅政策實施情況，并宣傳普及政府稅收征管模式，培育小微企業稅收籌劃能力，既要引導企業用足用活減免政策，又要守住依法納稅的社會底線;在大數據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構建跨部門的可全面采集企業和法人實時征信、經營數據，可涵蓋企業采購和銷售且智能化程度高的納稅信息系統建設，為稅務稽核提供高效參考。

（四）差異化彌補稅負轉嫁的固有缺陷

在減稅降費政策逐步深入的過程中，企業或行業協會應更加全面的考量定價主動權的爭奪與平衡。政府也應結合具體情況，不斷完善財政補貼機制，并不斷調整、優化增值稅稅率水平與結構，以實現稅負公平。

（五）財政要加固紅線意識促進職能轉變

一是積極向上級財政反映減稅降費后面臨的實際困難，增加財政的稅收分成和返還比例，提高地方財政的收入能力。二是加強預算績效管理，建立績效動態監控管理辦法，硬化預算執行約束，將政府禁止性事項納入財政支出負面清單，國庫部門應及時監測反映預算執行信息及問題，支持財政不斷優化預算管理。三是要增強地方政府的預算法制意識，對繼續新增“暫付款”掛賬等違規舉債問題要嚴肅問責，全面整頓財政專戶，統籌安排與使用結余接轉資金，提高資金安全使用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