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舉鵬
摘 要:《斷魂槍》與《溺死一只老貓》分別是老舍和黃春明短篇小說中的代表作。這兩篇作品都以時代轉型為大背景,講述了時代變革下固有傳統的崩塌與瓦解。而作為這一切的見證者,兩篇小說中的主人公—沙子龍和阿盛伯有著許許多多的相似與不同之處。本文即通過對這兩個人物形象的分析,深度發掘這兩篇作品的時代意義以及作品反映出的兩位作者的新舊文明觀。
關鍵詞:沙子龍;阿盛伯;時代變革
《斷魂槍》是老舍1935年的作品。作品主要講述了清朝末年,列強入侵,鏢局被洋槍取代后,身懷絕技“五虎斷魂槍”的鏢師沙子龍無奈把鏢局解散;而“五虎斷魂槍”的槍法也決不再傳的故事。作品反映的現實是:中國傳統文明正被西方物質文明所沖擊,“龍旗的中國不再神秘”,兩種文明激烈碰撞、沖突,代表“國粹”的“國術”價值跌落,預示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而作為這一切的見證者,小說主人公神槍沙子龍的所作所為,發人深思。
20世紀60年代中后期,臺灣社會迅速從自然形態的農業經濟向帶有濃厚半殖民地色彩的資本主義經濟轉型。黃春明用自己手中的筆,為這一轉型留下了極其寶貴的文學寫照。《溺死一只老貓》作為其中的代表,直接展現了資本主義物質文明進入農村所引發的悲劇。小說塑造的阿盛伯這一形象,既豐富又深刻;令讀者流連忘返的同時又掩卷深思。
讀完這兩篇作品,小說中的主人公沙子龍和阿盛伯很容易讓我們產生對比。
一、沙子龍與阿盛伯的相似之處
同作為時代轉型的見證者,沙子龍和阿盛伯身上有著許許多多的相同之處。
首先,沙子龍和阿盛伯都是舊傳統的代表式人物。沙子龍精通中華傳統武術。他在江湖上早已是義氣與聲名在外。尤其是他自創的一套“五虎斷魂槍”,更是威震武林。與之相對,阿盛伯代表的是傳統的鄉村文化。阿盛伯和剩余的幾個老人是清泉村最德高望重的人物?!懊看螐R里的祭拜,都是他們幾個人在主使村子里的人怎樣去做;其中以阿盛伯為主要的領導人物?!贝送猓咄瑢εf傳統有著深深的眷戀。雖然已把鑣局改為客棧,但沙子龍仍然在夜間把小院的門關好,熟悉熟悉他的“五虎斷魂槍”。阿盛伯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對舊傳統有著深深的執念。他隨著清泉祖師廟門前的榕樹一起長大,并見證了榕樹把祖師廟變成“陰陽廟”的全過程。他愛這村落,愛這個村落的一瓢水,一眼泉。他不允許街仔人在清冽的泉水里游泳,污染了純凈的水源。二人對舊傳統的眷戀無需多言。
沙子龍和阿盛伯的相似之處主要表現于此。
二、沙子龍和阿盛伯的不同
沙子龍對時代轉型的態度主要是積極的。雖有不舍,但他還是接受了現實?!皷|方的大夢沒法子不醒了。炮聲壓下去馬來與印度野林中的虎嘯?!泵鎸χ鞣降膱源冢藗兊拈L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還有什么用呢?“龍旗的中國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車呀,穿墳過墓破壞著風水。棗紅色多穗的鑣旗,綠鯊皮鞘的鋼刀,響著串鈴的口馬,江湖上的智慧與黑話,義氣與聲名,連沙子龍,他的武藝、事業,都夢似的變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車、快槍,通商與恐怖。”于是,鑣局變成了客棧,長槍換成了茶壺,人盡皆知的“神槍沙子龍”搖身一變當了店老板。可見,沙子龍心里明白,舞刀弄槍已經不是這個時代應該出現的東西,倘若再以老牌號自夸自傲,固執地拒絕進步,結局只能是自取滅亡。于是,雖有不舍,但他還是坦然接受了現實,收起了自己的斷魂槍,做起了店老板。
然而,阿盛伯卻并非如此,面對著涌進清泉村的資本主義經濟和現代化腳步,他依然選擇用固有的觀念看待這個世界,并選擇頑強地抗爭。他先是危言聳聽,在村民中宣揚修建游泳池會毀壞風水,甚至會驚動祖師爺神靈的謠言。一計不成再生一計,他又找到了陳縣長,希望這個大人物會為自己說話,阻止游泳池的修建。針對領導們給他指出的修泳池會給清泉村帶來經濟發展,帶來便捷的交通,帶來眾多的工作崗位等利好訊息,他置若罔聞,并執拗地表示他只要清泉村清冽的水和肥沃的田。當游泳池最終修建完成,看著泳池中嬉水熱鬧、歡聲笑語的大人和孩子,他并沒有感到高興,而是覺得只穿著泳衣的人們有傷風化。于是,他縱身一躍,以一種近乎殉道的方式向人們表達著他的抗爭,并最終溺死在泳池里,樣子像一只溺死的老貓。以上可以看出,面對著資本主義經濟以及現代化的生活方式向農村的涌入,阿盛伯固執己見,絕不妥協。他窮盡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捍衛著農村固有的民風民俗以及傳統的生活方式。一個接受了改變,而另一個卻抱殘守缺,這就是沙子龍與阿盛伯最大的不同之處。
三、從沙子龍和阿盛伯看老舍和黃春明的文明觀
沙子龍和阿盛伯雖相隔數千里,并時隔數十載,但兩者卻反映出了兩位作者比較相似的文明觀念,即雖可以眷戀傳統,但仍然要緊跟時代,大步向前。《斷魂槍》寫于1935年秋,當時的中國已處在國破家亡的深重危機之中。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三省已淪陷于日本帝國主義的鐵蹄之下,日本軍國主義為實現其吞并中國的目的,不斷挑起事端,妄圖實現華北自治。在國家和整個中華民族面臨亡國滅種之際,作者深感國人的盲目自大、無知和麻木不仁。作者知道一個文化的生存,必賴它有自我批判,時時矯正自己,充實自己的能力,以老牌號自夸自傲,固執地拒絕更進一步,是自取滅亡。于是,沙子龍這個人物應運而生:沙子龍明顯地感覺到了屬于自己鏢師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時代就是一個茍延殘喘的世界,他的覺悟是明顯的,因為他知道,國家無法靠一身好武藝來拯救,民族的希望也不再是武林英雄們的一身好本事,只有順應時代潮流,才能自救自強。
《溺死一只老貓》寫于20世紀60年代,當時的臺灣正在從自然形態的農業經濟飛速地向資本主義經濟轉型。小說中的阿盛伯,雖然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地組織資本主義經濟對清泉村的侵蝕,但終究還是徒勞。雖然最后以犧牲生命為代價毅然躍入泳池,但在別人的眼中卻與溺死一只老貓并無兩樣。
作為兩個作家的代表作,沙子龍和阿盛伯的形象塑造無疑都很成功,同時,他們豐滿的人物形象背后又都體現出了作者的新舊文明觀念:傳統固然值得眷戀,但只有順應時代潮流,才能更好的適應社會,守舊落后只能被時代遺棄。
參考文獻:
[1]張利娟.愛之深,舍之痛,絕望之反抗,淺析《溺死一只老貓中阿盛伯形象》[J].安徽文學.2010(7).
[2]黃春明.黃春明小說選[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
[3]老舍.茶館[M].??冢耗虾3霭婀?,2010
[4]陳朝暉.一曲文化的挽歌,老舍《斷魂槍》賞析[J].湘潭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