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

恒是能細化的，這世界的許多事物，皆可煉成永恒，比如酒，比如月。

酒當是離不開月的;月夜自然也不可少了酒。千年皆是如此。

于是便有了東坡“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的嘆息;有了劉伶“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觚，五斗解酲”的吟詠;有了青蓮“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的高歌。

酒有清濁之分，不同的人品不同的酒;月有盈虧之數，不同時節賞不同的月。太白常飲清酒，清酒平添豪氣;工部多飲濁酒，濁酒更生愁思。滿月如玉盤，寄幾分團圓之意;弦月似眉彎，盛些許相思之念。

東坡好酒。酒量雖小，他卻總愿大醉而歸。夜飲東坡，醒而復醉，拄杖而還，細聽江聲。如果說他的一生坎坷，那么黃州、惠州、儋州皆可證明;如果說他也曾春風得意，那么他上任即為大理評事，也在新黨衰落后任翰林學士知制誥。但是，在一生中的風風雨雨里，他的心境在變化。他要學著如何從一個書生變為一個真正的農夫，如何從一個政客變為一個學者。他做到了。

在細雨未霽的東坡，他獨自暢飲幾壺濁酒;在秋風蕭瑟的雪堂，他推開窗讓朗朗月色入戶。他在與天地對話。

當后來他筆下的酒與月都成了人們口中的永恒，我想太多人忘了他曾經擁有一個怎樣明亮而又黯淡的心境，忘了那個“多憂發早白，不見六一翁”的他。

莫嫌犖確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

放翁好酒。雖然夢里總是南宋的金戈鐵馬，總不聞王師的搖旗吶喊。他只能獨自借酒消愁。鐵馬秋風中，他為南宋的偏安一隅而悲哀。他是一個遺民，又是一個詩人。他看到梅花，“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是他的寂寞;“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是他的無奈。他喝酒，他對月而嘆。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銷魂。

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今夜的月未必和往昔的有什么不同，今時的酒也留存著過往的味道。昔人早已不在，只是在濃釅的酒中，在清朗的月下，他們的氣息還如此屢屢不絕。

酒未必意味著愁思或是豪邁，月也未必代表著相思或團圓，只是有了那些惆悵與深情，千年以來，它們就會如此不同。

我不知道什么才能在歷史洶涌的波濤下得以煉成永恒。但：

至少是寄幾分孤獨愁思的酒的濃烈與醇厚。

至少是融些許惆悵深情的月的黯淡與清輝。

第一作者：李路陽（2003.06），男，漢族，安徽省合肥市，惠州市第一中學高一年級學生。

（作者單位：惠州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