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像（外一首）

邵士強

雕塑像

海中珊瑚順著水流，蟄伏在

七里地外的陽光如虹

色彩斑斕與渾圓的夢

通體晶瑩

一道影子晃晃悠悠，從狹窄歸入海洋

一只剝落了油漆的船，在漩渦中盤旋

緩慢如島

淡水和咸水彼此擠壓，撐破網住它們的魚群

對著海鷗吐出一個碩大的氣泡

讓泛起的沙粒，困住群鳥互相叫唱

鐵皮桶裝滿了繁衍的聲響

我們聽見里面已經腐爛，吸入江河

融為一體的黑暗

我們終究一無所獲，身體卻愈發堅硬

潮汐引力，無邊的海岸受著誘惑

將滾燙的波浪，侵蝕的巖石

混合

造就一尊雕塑像

理想的白馬

有什么值得它，這透雪的白馬

在黑的夜嘶鳴，極力掙脫我

一棵樹

如影子抽離肉身

月光明媚，一匹白馬

在弧形道路飛奔，塵土避讓

年輕且自由的白馬

完整的四蹄騰空

寬闊的骨架支撐皮毛、脂肪

和七百年的整個王朝

毫不畏懼空曠的廣大

我藏匿起困住它的繩索

聽見寂靜的村莊又開始喧鬧

在我葉子和根系觸及的地方

我吸收著羊骨、月光、腐爛的豬腸

合著白馬的糞便，一并換為泥土的芬芳

碩大的白馬頭，發出讓我震顫的音量

我的無法移動的身子，一絲不掛

馬鬃破土而出，白馬已經沖出村莊

它帶起一路的火，在最遠的山路閃動

燃燒照耀的月亮，剩下黑夜供我停靠

天色微明，白馬尸首全無

村莊，空無一人

或者存在著馬頭骨，在華北平原風中

傳播木頭烘烤的香甜

學著瀕臨死亡，俾睨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