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域的風景(組章)

黃大榮

在酉州的雨聲里

無需否認，一來就透徹了。

這世俗化的境地，習于一邊瀏覽，一邊傾聽，有時也會回頭，在烏江里照照自己。

我分明看見那奇跡，與龍頭山及其以遠的脈峰，籠蓋的一切圣土，誓降的銀粒，濺滿世間溝壑。

我相信世界一分為二，每一盞燈芯里，都有澎湃和嘆息。

如人類，迎接了光，也打開了門。因為我所見如此，又不敢生妄。雨也不是為我而活的。

我接近的所有，只不過派生了莽撞，僅存于混淆視聽。

它們讓我抖擻，也讓我隨波逐流。

我沒有寒冷，只有感覺，在某一天避霾，而成為愛的花朵，任蜂蝶齊飛，直至雨的盡頭。

這里沒有塵埃，每朵漂浮的云，一旦拂過心臟，惟有藍和綠絕思斷想，立于圓顱環(huán)繞的蒼茫。

?門關

不只一次，若我不想染疾，或會沖下關口，迎進俗塵，好好疼愛一場。

這一生遠方不多，能在一個地方來來回回，深痛一種光芒，必有因果繞魂。

我不知道，某一天能否重視，能否守著寧靜和孤單，認真地回望自己和往昔。

三十多年了，事物變遷如改道的酉龔公路，繞過了多少歡樂和憂傷，卻無法隱去基本的方向。

團圓桌上，一個人在燭光里若閉上眼，親人也會沉默不語。事物的內部素質，接近每一種植物，長勢珍貴，面目大體，但都只有懷想和祝福。

倘若散開，唯一的內部意義，也不過匆匆忙忙。

當靈肉化作日、月、花果或草木，即使破曉的雞，立于山丘之上，這個早晨，也會因長明照常展開。

可你不是你，我不是我。從識察中學會尊重的人，看起來如此嚴肅，也只是一粒塵埃。

與其痛恨，不如憑聽和看，互相賞析，棲坐在精神的塔尖，把對方望得再遠一些。

神龜峽

不只一次，在宿命里把你推向高峰。這齊胸的云塊，環(huán)繞半身，依然為光芒所見。

那時，萬物的生長，諸神誕生，盲目的堅守耕耘著傾斜的土地，無數個生靈交換過永恒的雨水。

贊美出奇，推醒的每個黑夜，又一個鏗鏘的黎明。

當悲傷落下三寸，絕非風云把溝壑掃平。

我們心里埋著一個古老的恐怖，它降至一個方位，注定主宰禍福，派生一個個浪語。

那時，我全部的生命，自心底熔爐，燃成碧血丹心。

哦，發(fā)愿的果子似一個個硬節(jié)，從低到高搖著響鈴。

一個新的神祇結束了一句妄語。時間晃動的是來自萬物的生命。它們和我們一樣，遺傳了上溯的基因，只不過用今日之是去訓昨日之非。

所謂高峰，一定伴著低谷，一定在我們的搖曳中，閃著層層大小的光輝。

龍頭山之夜

離此向東，被風吹亮的星盞布滿天空。

我從一頁雨后的藍里祈愿，并巡視。那些陪著月神的脈峰，披掛黑衣，吹打夢笛，蜿蜒奔向武陵。它們深陷在我的體內，一層一層，盤繞器官，靜靜地飄著均勻的鼻息。

時事動身尋親，而我的二叔已皈依靈界。

他涉世途中，沒有得病，卻口授密語，等待我們在山亭相見。

他守著一方凈土，魅惑中一如藍空奇幻。

他張開臂膀，肥碩中亦如離散的親人，分開在植物的葉梢，跳蕩著芬芳的綠意。

在一具沒有生氣的老樹旁，幾只孤單的貓頭鷹，眼里爆出藍色藥片迸射的欲想，把那些沒有發(fā)完的辭令，無限延伸。

而我坐于峰頂，遺落身后的峽谷，滾動著星盞，隱隱生出了疼痛，生出了山前山后的景色。他們飛出了我的視線，與連綿的山脈觸著水系，跳動著蒼茫與遼闊，又在燈火中忽明忽暗，端詳奇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