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黃昏和青年南路(外二首)

余聲

天空美麗。天空和天空的倒影覆蓋在我們身上。

紅燈。靜止的我們和無形的流云靠在一起。

突然你說，我們的一生像身后的虛幻之物變幻無窮。

我退后一步，踩到云的影子上感受它豐盛的虛無。

你看我們的生活的眼前，

陌生人的幸福。遠方，飛鳥，書店，明月，花語，山巔。

你說那是假的，朋友圈那些幸福，都是給別人看的。

紅燈還有三十秒。我不敢斷言，

三月的雪是否就意味著春天盛產舊物和歡愉，

像道路盛產車鳴，攪拌我們的聽覺，

像工業世界盛產煙囪，獵人和武器。

出于未來的緣故，

我們懷念星辰，湖泊，懷念漁夫。

我們仍未垂釣到自己，在眾多熟識的眼睛里。

而倒車鏡里不斷后退和淹沒的，真像我們。

青年南路。魯F汽車像一塊塊凝固的時間之鐵，

向幸福要挾著漸入老境的人。

一些人自棄在未完成的路上，

比如年輕的越野車在街上拋錨。

或者桃花將開的日子，

我們二十歲視蓋章的愛情為圍城。可是，

可是入城又會怎樣呢？我問。

你說過早擁抱在一起的刺猬，

如今亮出了鋒利的部分。

流云變幻無常，

最終是時間的手掌準確撥亮了綠燈。

一個人和另一個人靠在一起，過馬路要小心，

這些都是人生的易碎物品，

隨便走一走，都會散了原來的樣子。

二十五日黃昏和遠方來信

翻開手掌，魚兒的腹部潔白

鏡心湖之水

撤回天空，整座花園

秘密交由一個遠處的人照看

我去打獵。我去砍柴。我去跑步。

我去飲食。我去

找來更多的月亮點燃，一支煙。

在人潮變得些許洶涌

的時刻，夜鶯和落花一起，浮在

交錯的枝杈。那時

槳聲涉水而來

隔岸的青銅和燈影，爬到船夫眼里

太行之山太重，它

欲要以夜色之幕，封鎖

陌路人的一生。

我從博物館匆匆而過，文物們沉睡。

像弓弩手，取出

一匹駿馳的白馬射向郵局

握緊手掌

――撩撥的弦聲。

你的尺素和梅花，跋山涉水

此刻，它們在我手中，正逐一地

露出潔白的美腹

二十七日黃昏和飛行記

沖上云霄。斷臂的云朵在羅列星辰

北方的大雪，和今夜的月。

以身試險，俯視――

云影，像寫意的雕刻品，拓在海面

渤海如石。

逃下人間的余輝

卷積千里之水，追擊甲板，汽笛

和遠行的旅客。

巨大航船，駛入古代的海

我們能看到的，是一釘扁舟，于茫茫海上

海水，行得很慢。像鐵。

在慢的感覺中，一座城市已滑向另一座。

如落葉浮在空中，飛魚劃槳

我們赤手空拳，踩在虛空里，

飛行機器猶如驚弓之鳥，陡然削減海拔，速落。

拼命地，拼命地，在大雪的縫隙

擠出航線。

無用地撲閃幾下翅膀，我這怕死之心

對縫縫補補的一生

無限的懷念和愛慕，唯恐匆匆說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