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外二首）

賈想

不幸地是，我已進入你的內部

進入你暴烈的哭泣

我跟隨你，讓閃電劈開我

如同劈開一座山峰亙古的孤獨

我從根部斷開，從高處滾下

你的青草地與千丈崖都在急切地呼喚我

像一粒貝殼，將海擰成螺旋狀的嘶吼：

你這平靜的殺手

下墜從未停止

我落向一面鏡子的深處

你不斷因為我向內的逼迫而碎裂

（無限的鏡像——

我借助你的失敗繁衍我自己）

又因為我外向的遠離而愈合

我們是一把刀光滑的兩面

相見是一個悖論，它太過鋒利

我們輪流在細若游絲的邊界割傷

愛結成一層層血銹

風暴不停，和解已不可能

我永遠走在抵達你的途中

就像你永遠走在低緯和高緯

互相施加的重壓之中

你曾說過

多么簡單，一場愛：

穿過尖銳的風暴，躲進你秘密的晴空……

下午

一個轉身

器物的陰影涌出他們的身體

下午的頻率終于越來越低

寂靜擠壓我眼中的色彩

坐在窗前，我看見春天的知覺

在緩慢沁出我的掌心

流失是日歷上嘴唇慘白的數字

不會說話，但注視著我們

一些聲音沉入了山澗

一些背影走入了黃昏

游戲一種

為了弄懂“霾”這個字

我回到一種低智游戲

把它拆成：雨，豸，里

拆成一種濕潤的知覺

無足的蟲類，與凹陷的向度

我還可以繼續拆解

拆成陰郁的困境

無能的喑啞，與出于保護的防衛

拆成彌散的工業

粘滯的商品經濟

和從嘴巴向骨骼深處生長的

腐爛聲音

我拆啊拆，直到聽見

自己的肉體也開始嗶剝作響

我想游戲該結束了

顆粒狀的灰燼

正紛紛從行人們身體的煙囪里

飄向北三環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