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琦
當前國際核安全形勢正在發生新的深刻復雜變化,美國總統特朗普自上任以來推行的“美國優先”政策,以及對當前形勢作出的重回“大國競爭”判斷,對當前國際核安全態勢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自冷戰結束后,相對穩定的核威懾平衡關系已起波瀾,國際核規則進入調整期。
根據瑞典斯德哥爾摩和平研究所2018年7月發布的《全球核力量》報告,當前美俄可投射核彈頭庫存分別為3800枚和4350枚,合計約占全球核彈頭庫存總量的90%以上,實戰部署的核彈頭分別為1750枚和1600枚;美俄軍用高濃鈾庫存分別為574.5噸和679噸,武器級钚材料分別為87.8噸和128噸。
冷戰高峰期,美俄核彈頭庫存分別曾達萬枚以上。冷戰結束后,美俄兩國陸續簽署《削減進攻性戰略性核武器條約》等一系列核武器削減條約,使得兩國核彈頭庫存得以逐年下降。現階段,美俄核武庫存比冷戰高峰期分別削減了約80%。特朗普上任后,公開質疑奧巴馬時期美俄簽署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認為通過削減核武器數量進行核裁軍已不適用于當前及未來形勢,美國需要研發新的核武器。
原本北約東擴及美導彈防御系統的不斷升級,就已引發俄羅斯對戰略核力量的應激強化。在2018年的國情咨文中,俄羅斯總統普京高調展示6種最新武器裝備,其中4種與核相關,包括兩種核動力型號,分別是核動力巡航導彈和核動力無人水下潛航器。
近年來,美俄通過戰略對話來化解核競爭與核風險的情況急劇減少,美國繼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伊核協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以及《美蘇消除兩國中程和中短程導彈條約》(即《中導條約》)后,又繼續加大對新的戰略核武器研發投入,未來30年美國將投入1.2萬億美元用于核武器現代化升級改造,并計劃10年更新一代。
核武器小型化、發展低當量核武器也成為美國拓寬核選項的途徑之一。俄羅斯一直密切關注美國核政策,始終將核威懾視為針對美國的主要安全保證。美國此舉將更加刺激俄羅斯發展戰略導彈等核武器,或將掀起新一輪核軍備競賽,冷戰后全球削減核武庫的時代或將終結。
自2017年底至今,特朗普政府陸續發布《國家安全戰略》《國防戰略》《核態勢評估報告》《導彈防御評估報告》《非戰略核武器報告》等戰略報告,這些報告延續了特朗普政府國家安全戰略、國防戰略以及核戰略重回“大國競爭”的形勢判斷。
美國在其國家安全戰略中,指責中俄不斷上升的實力正在逐漸削弱美國的局部優勢,被列為美“首要安全威脅”和“戰略競爭者”。特朗普政府與奧巴馬時期將核恐怖主義與核擴散視為首要威脅、將傳統大國軍事威脅置于次要地位的威脅判斷明顯不同。“刻不容緩發展戰略核武器”“以實力求和平”的表態,充分表明特朗普政府的核戰略正在重回大國競爭。
特朗普政府發布的美國新核戰略的首要目標是懾止敵人的核攻擊,但與奧巴馬政府“一直尋求降低核武器在國家安全戰略中地位”不同的是,該首要目標不是唯一目的,特朗普政府強調美核力量在國家安全戰略中將發揮四大關鍵作用:一是懾止核與非核進攻;二是向盟友和伙伴提供安全保證;三是一旦威懾失敗,達成美國的目標;四是防范未來的不確定性。
特朗普政府核戰略降低了核武器使用門檻,放寬了核武器的適用條件,提升了核武器在國家安全戰略中的地位,更強調核威懾戰略對美國及其盟國的必要性。
《不擴散核武器條約》是控制核武器的主要法律依據,但并不具備強制性。一旦發生地區性平衡被破壞的趨勢,核不擴散將面臨更加嚴重的危機。
美國于2018年5月取消與伊朗簽署的《聯合全面行動計劃》,并對伊朗重啟制裁。2019年5月,伊朗終止履行伊核協議部分條款。
美國在核不擴散問題上采取明顯的雙重標準,一直向從未簽署《核不擴散條約》的印度出口核技術,并支持印度加入“核供應國集團”組織。印度于1998年跨過“核門檻”,并一直大力發展核力量。據《全球核力量》報告估算,當前印度擁有約140枚核彈頭,陸基具有接近洲際彈道導彈射程的導彈即將服役,海基有兩艘潛艇已下水,空基戰略轟炸機項目雖一直拖延,但已初步建立“三位一體”核力量。
美國通過《日美核能協定》允許日本在核電項目中提取钚,而钚是制造核武器的材料之一。根據日本政府公布的數據,目前日本國內共存有10噸左右敏感度極高的分離钚,同時還擁有約1.2噸高濃鈾,這些都是被國際社會列為可用于武器的核材料。日本被認為擁有制造核武器的技術能力,同時大力發展乏燃料后處理工程和鈾濃縮技術。日本以民掩軍發展核武器相關技術的可能性值得警惕。
截至2019年5月,全球在運并網核電機組447臺,在建56臺,分布在30多個國家或地區。全球研究堆在運227座,重要鈾濃縮設施23座,后處理設施17座。目前世界上有1340噸高濃縮鈾和520噸钚,這些核材料被估算可生產12萬枚核彈頭。
同時,全球放射源總量超過數百萬枚。據1993年至2018年初國際原子能機構統計數據,全球共發生3235起核材料與放射源的失竊與非法交易事件,平均每年約130起。隨著國際恐怖主義形勢日趨嚴峻復雜,放射性物品運輸安全、網絡等技術應用擴大對核安保提出更高要求。
近年來,日本、韓國、德國等均發生核設施遭受網絡攻擊事件。未來隨著全球核電投運機組的增大、核材料及放射源使用范圍不斷增大,無人機盜竊和網絡信息竊取等核恐怖襲擊發生風險越來越高。此外,大部分國家生產的核材料、乏燃料都涉及運輸環節,預計未來運輸量將呈擴大趨勢。考慮到核材料、乏燃料、核燃料元件、放射性廢物的運輸涉及種類多、頻次高、距離長、時間長等因素,運輸過程中存在一定風險隱患。
此外,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潰敗后,暴恐外溢效應明顯。4月,斯里蘭卡連環爆炸造成重大人員傷亡,“伊斯蘭國”宣布對爆炸負責。“伊斯蘭國”曾謀求核與放射性材料,圖謀制造“臟彈”進行核恐怖襲擊。可見,核恐怖威脅在當前局勢下依然十分嚴峻。
(摘自《環球》2019年第14期。作者為中國核科技信息與經濟研究院核工業戰略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