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寅遭遇政治寒冬

徐鵬霖

2018年12月26日，圣誕節剛過。韓國檢察官拎著幾個箱子從總統官邸青瓦臺走出，這并非是總統送的“圣誕禮物”，而是他們搜查后要帶走的電腦、文件等證物。

據韓聯社報道，以在野黨自由韓國黨舉報青瓦臺下屬機構涉嫌非法監視平民為由，當天，韓國首爾東部地方檢察廳調查人員對青瓦臺進行了長達8個小時的突擊搜查。這也是文在寅政府成立以來，青瓦臺首次遭檢方搜查。

在支持率急劇下跌、出現“死亡交叉”之際，韓國檢察廳的突襲，對文在寅總統來說，或許別有意味。

“青瓦臺的魔咒”

事實上，韓國檢察機關和總統之間的關系，并不算好。

2016年10月，樸槿惠執政時期，檢方為調查“親信干政門”案，再次試圖強制搜查青瓦臺，還沒進門，青瓦臺就主動提供了涉案資料。

2012年11月，韓國時任總統李明博因“私宅案”纏身，韓國特別檢察官小組從法院獲得了對青瓦臺警護處辦公室的查抄調查令——這是韓國檢察官史上第一次被允許查抄青瓦臺。

雖然李明博最終還是將檢察官拒之門外，但作為替代，他的夫人等涉案人員接受了檢方調查。

再早一些，前總統盧泰愚、全斗煥、金泳三等在卸任后，都沒能逃脫被檢察機關調查的命運。

甚至前總統盧武鉉“悲劇性的結局”，也與他以收受賄賂共犯的嫌疑接受檢察機關傳喚和調查不無關聯。

而此次青瓦臺被搜查的消息一出，“青瓦臺魔咒”是否會降臨到文在寅總統的頭上，成了人們討論的熱點話題。

雖然這一次搜查并非針對文在寅，而是針對青瓦臺秘書室長任鐘皙、民政首席秘書曹國、反腐敗秘書樸炯哲、特別監察班前負責人李仁杰等4人，但對文在寅“身邊人”的搜查，也為總統執政路敲響警鐘。

據了解，指控出自檢察官金泰宇，他稱先前供職于青瓦臺特別監察辦公室時，受命非法監視不少民眾，包括一些前政府官員和一家主要新聞機構——青瓦臺對此指控予以堅決否認，并以涉嫌泄露在青瓦臺工作期間掌握的機密信息為由，反訴金泰宇。

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王俊生認為，本次搜查的執行，與文在寅總統背后的執政黨共同民主黨和在野黨自由韓國黨之間的政黨之爭關系密切。

“韓國是多黨制，但實際上主要是兩個黨，就是說保守黨和自由黨，實際上無論誰上來之后，黨爭、黨斗也非常厲害。文在寅政府上臺的時候，樸槿惠所在的這個黨，應該說對文在寅有一定的意見，甚至有一定的仇恨。那么當然他們一直在找機會。”

“民眾對經濟政策失望”

某種意義上講，是文在寅給了在野黨機會。

韓國民調機構Realmeter于2018年12月24日發布的數據顯示，上任時民眾支持率一度超過85%的文在寅，施政支持率已經下滑到了47.1%，時隔3周再創新低。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自由韓國黨的同期支持率為26.4%，不僅連續5周保持反彈，并已恢復到2016年10月“閨蜜干政”丑聞發生前的水平。

自由韓國黨議員金學榮（音譯）表態稱：“文在寅支持率下滑的背后，30%是我們（自由韓國黨）的表現，70%則是民眾對于（共同民主黨）經濟政策的失望。”——民調中表示不支持文在寅的受訪民眾中，有近47%將首要原因指向“經濟持續不振”，另有22%指向就業低迷。

韓國2018年第三季度GDP同比增速僅為2%，為2009年三季度以來的最低水平。而據韓國統計局的數據，2018年10月韓國就業人口共計2709萬人（10月是韓國的傳統招聘季），相較2017年同期增加6.4萬人，自2013年以來10月凈增就業人口首次少于10萬。其中，選擇“放棄求職活動”的青年人相較于去年同期增加了4.7萬，達到相關統計開始以來的最高值。

此外，上調最低時薪的問題已經成了韓國社會的一個“痛點”。2018年年初，為了實現文在寅曾在大選時承諾的到2020年實現最低時薪1萬韓元（約合62元人民幣）的大目標，韓國將最低薪資標準6470韓元（約合40元人民幣）上調至7350韓元（約合46元人民幣），但卻為中小企業帶來巨大的勞工成本壓力，因此不少中小企業只得選擇壓縮勞動時間，或是干脆削減用人。

“惡性循環”，韓國高麗大學政經學院教授李國憲在接受《第一財經》采訪時表示，“一邊是就業不濟，另一邊是給不出工作崗位，在這種情況下，韓國民眾自然會選擇減少消費，轉而使韓國經濟陷入更加不穩定的情況。”

“任重道遠”

“如果文在寅的支持率不能回升到50%以上，那么青瓦臺主導的‘國政運營五年計劃’將可能陷入方向缺失的泥潭。”韓國《東亞日報》報道中如是寫道。

也或正因如此，在即將進入的執政第三年，文在寅希望通過一系列措施，改善民生，恢復支持與聲望。

2018年11月初，文在寅“出人意料”地同時解除了財長金東兗與青瓦臺首席經濟顧問張夏成的職務，任命時任總理辦公室政府政策協調辦公室負責人、財政部前發言人洪南基擔任副總理、財長職務。

此后，洪南基在重申將堅持現有政策的同時，也坦承，最低時薪在沒有得到社會共識的情況下上調，一度引發了韓國國內各個經濟主體之間的矛盾，并表示將在2019年的經濟政策規劃中，對于現階段的經濟形勢有充分的考慮，以推出更加有針對性的措施。

2018年12月初，韓國產業通商資源部發表了新一輪扶持措施，支持并鼓勵在境外設立工廠的韓資企業回韓國辦廠興業。但據《韓國經濟新聞》的報道，僅有1.3%的企業表示“愿意積極考慮遷回產能”，而絕大多數受訪企業則認為，相比于提供短期的資金援助，改善韓國的經濟及投資環境更加重要。

12月中旬，文在寅還主持了自己任期內的首次擴大經濟部長會議，討論2019年的經濟政策方向，其中便提到要提高經濟活力，要讓國民們看到成果，“在明年（2019年）預算案中，產業預算的增幅將最大，以提高經濟活力為重點，擴大民生、福利、提高生活質量等包容性預算”。

李國憲說，文在寅支持率斷崖式下跌，主要發生在近兩個月，而這兩個月正是韓國經濟指標表現較為不振的時段，顯然，文在寅在應對就業危機和內需不振方面的措施，并沒有說服普通民眾。

并且文在寅在朝韓關系上取得的成就，如今也變成了他的壓力。2018年，沒有實現金正恩正式訪韓的小目標，而由于美國的態度，半島和平再次陷入懸而未決的境地。

2018年12月24日，韓國教授界評選出了這一年的年終評語，“任重道遠”——或許也是對文在寅一年辛勞最好的詮釋。

（摘自《看天下》201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