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巍
在日益強調歸責性的今天,未成年人違法犯罪防治宜探索構建起非刑事化處分與刑事化處分并行其道的二元化未成年人司法分級應對體系。
對未成年不法及輕微犯罪行為人而言,原則上或應首先適用非刑罰性的未成年人司法,以“國家親權”理念來審視、甄別和處置。參照國際慣例及現行立法特別是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治安管理處罰法、禁毒法等等,大體可涵蓋離家出走、夜不歸宿、逃學曠課、打架斗毆、酗酒吸毒、參加幫派等問題少年。對這些未成年人的司法處分,可采取口頭訓誡、轉介民政/福利部門處分、強制戒毒、強制入學(國民教育及工讀教育)等措施。不過,若經過初步篩選發現未成年行為人的主觀惡性與社會危害性較大,且未得到被害人及社區的諒解,若其達到刑事責任年齡,則應予以刑事化司法處分。顯然,該行為人此時于其中所享有的特殊保護將比其于未成年人司法的待遇顯著減少,以此突出和彰顯刑事司法對被害人保護及防衛社會的關切。相應地,對于犯罪結果比較輕微、行為人有明顯悔過且得到被害人及社區諒解的少數未成年犯罪人,亦可依一定條件由刑事化司法“逆轉”至非刑事化司法酌輕處置。
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的調整。在應對未成年人觸法的眾多法律責任中,刑事責任通常被視為最嚴厲的法律責任。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調整有著亟待反思、頗為迫切的現實需要。正因為刑事責任年齡對于劃分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及未成年人司法與刑事(成人)司法管轄權等問題來說重要性無以復加,因而大多數國家與地區均在其刑法典或相應未成年人法中明文規定了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的最低起算點。刑事責任年齡的調整亦牽涉到幾個關聯責任年齡的相應調整,包括完全責任年齡、相對無責任年齡、絕對無責任年齡及減輕責任年齡。因而,調整刑事責任年齡絕非僅僅只是降低完全刑事責任年齡那樣簡單,而應對此有著更為全面統籌的認知。未來需要通盤考量國際趨勢、案件性質及變化著的未成年人心智發展,以實證、理性及務實的態度研判完全刑事責任年齡、相對無責任年齡、絕對無責任年齡及減輕責任年齡調整的可能性及其調整的幅度。
未成年人衡平及恢復性司法的倡導。未成年人司法之目的在于增進未成年犯罪人福祉,注重個別處分措施,從而避免對未成年人只采用懲罰性處分,以有效區別于刑事(成人)司法制度,使問題未成年人得到更多的關心和愛護,促其順利回歸社會。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未成年人司法只以實現未成年人之特殊處分為唯一目標而不顧其余。未成年人司法不但需要以制度性推動未成年人的自新,還要使得個案中每個受其影響的當事人、參與方都能合乎比例地感受到正義的現實存在。因而,恢復性司法或平衡及恢復性司法之倡導,將傳統個別化戒治與社區被害人參與機制有機結合起來,有助于實現公共安全、個人對被害人和社區之責任以及發展技能以幫助犯罪人過上守法和富有作為之生活。
一些研究表明,未成年人再犯及累犯率仍不容輕視。造成這種窘況之原因甚多,但未成年人是否全然悔過并據此自我革新顯然是繞不過去的邏輯起點。未成年人司法的正義實現,亦特別需要于個案中就案件不同具體情形結合風險/需求評估來作出務實判斷。以美國為例,2012年年底,聯邦司法部未成年人司法與預防違法犯罪署在愛荷華州、特拉華州和威斯康星州三個示范點啟動了“未成年人司法改革和再投入倡議”示范方案,旨在通過開發安置矩陣以提供關于安置選擇和基于“標準化計劃評估議定評級系統”實施的循證建議,來提高未成年人司法資源使用的效度和效率,從而減少未成年人再犯。安置矩陣通常將由經風險/需求評估驗證的累犯風險信息與當前案件信息予以組合在一起,以此提出安置建議。例如,暴力重罪指控以及累犯中等風險可能引發對未成年人家外安置的建議;而輕罪指控和低風險可能引發提出司法分流的建議。
(作者為暨南大學少年及家事法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