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早賀歲片，戲里戲外多磨難

余馳疆

從左至右：《海誓》導演兼編劇但杜宇;《海誓》劇照;《海誓》女主角殷明珠;但杜宇和殷明珠幾經波折，最終成婚。

64部，這是今年賀歲檔要上映的電影數。未來兩個月，即便中國觀眾每天一部片，也跟不上大導們的上新速度。誰不愛賀歲檔呢？最近10年，一半以上的年度票房冠軍都出自賀歲檔。

要說中國賀歲片鼻祖，得追溯到近百年前。1922年1月23日，電影《海誓》在除夕前首映，是中國首部在春節放映的影片。電影膠片早已失傳，但不妨礙許多影迷心向往之，因為戲里戲外的故事實在太精彩了。

《海誓》的導演兼編劇但杜宇，1897年生于貴州名門，父親做過江西知府。13歲，但杜宇喪父，家道中落;18歲，他變賣家產，偕母來到上海。先是倒賣古董，結果遇上新文化運動，傾家蕩產。無奈，他只能給雜志畫仕女圖、裸女圖謀生，沒想到在鴛鴦蝴蝶派的風潮里邀約不斷。23歲，他編纂了一本《美人世界》畫冊，很快銷售一空，有了人生第一桶金。

當時，中國電影制作被外國人壟斷，拍的凈是些新奇、丑陋的人事物，但杜宇覺得“丑態傳遍世界，實為國人之恥”，就花了1000塊大洋，買了臺“愛拿門”攝影機，準備拍中國人自己的電影。1920年，但杜宇買好設備，寫好劇本，找演員卻犯了難。上海的小姐們覺得拍電影“下九流”，誰也不肯演，但杜宇的電影夢差點夭折。所幸，他在派對上認識了一位殷小姐，一見傾心，開始了死纏爛打地追求。殷小姐名為殷明珠，是上海中西女校校花，出了名的才女，人稱“FF小姐”（Foreign Fashion，即洋派人物）。殷明珠緋聞很多，有人說她十幾歲嫁人，后被婆家休妻;也有人說她不滿包辦婚姻，憤然離婚。她聽了但杜宇的豪言壯語，深受感動，爽快答應。拍攝中，兩人墜入愛河。然而，電影耗資巨大，但杜宇的錢燒得捉襟見肘，殷明珠也因無償拍戲沒了收入，欠下巨債。據說，殷明珠在最困頓時偷偷嫁給一位外國軍官，以保障拍攝和資助但杜宇，直到電影拍完才把婚事告知但杜宇。

1922年，《海誓》上映，18歲的殷明珠成為中國第一位愛情片女主角。電影講述了一位少女和畫家在包辦婚姻的傳統社會中用生命沖破桎梏，自由戀愛的故事。影片上映后，殷明珠被許多人視為“大逆不道”，在家庭逼迫下，她只能宣布息影。1925年，軍官丈夫役滿歸國，殷明珠重獲自由，隨即復出拍片，并和但杜宇結為連理。之后近半個世紀，夫妻倆合作了十幾部電影，拍過中國最早的“裸戲”，經歷了無數爭議，共同承受了喪子之痛和戰火中的顛沛流離。上世紀40年代，二人定居香港，度過了最后的平凡時光。

1972年，但杜宇去世。殷明珠在采訪中回想1922年那個春節和那部賀歲片，說：“名字起得好。”海誓山盟，就是從那個小小的電影夢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