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刑偵局赴西班牙工作組民警 揭秘“長城行動”背后故事

鄔春陽

6月6日3時，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的候機樓內，公安部刑事偵查局行動處處長朱磊的臉上毫無困意，他的背后，來自北京、江蘇、浙江、廣東的200余名民警整裝待發。

星夜兼程，此行遠赴萬里之外的西班牙，為的就是將94名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押解回國。6月6日至7日，中國公安機關以包機形式進行跨洲押解，這是我國首次從歐洲大規模押回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也標志著我國首次與歐洲國家聯合開展打擊電信網絡詐騙違法犯罪警務執法合作“長城行動”取得重大戰果。

以長城之名命名，“長城行動”以中西警方打擊電信網絡詐騙之堅韌不拔、果敢堅決，以其歷時之久、出動警力之多、引渡人數之多，必將在世界各國執法合作史、引渡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作為親歷者，公安部刑偵局赴西班牙工作組的民警們攜手走過這滿含淚水與汗水的3年。本文走近他們，揭秘“長城行動”背后的故事，講述這累累碩果背后的酸甜苦辣。

千萬元以上重大案件頻發 民警為受害者心酸

報警電話聲聲，工作組每一位民警心頭都有一件放不下的大案。

2016年3月，山東的任女士接到陌生電話，幾名男子分別冒充某市公安局及檢察院工作人員，以任女士涉嫌洗錢犯罪需要交審查資金的名義，指使其操控本單位賬戶網銀，將單位多個賬戶內的1500萬余元人民幣騙走。警方偵查發現，犯罪嫌疑人實施詐騙的網絡改號電話登錄IP地址為西班牙。

2016年5月，甘肅秦安某中學教師范先生接到自稱“某市公安局辦案民警”“某檢察院工作人員”的詐騙電話，先后將23萬元人民幣轉入對方提供的賬戶，在發現被騙后，范先生因承受不了打擊自縊身亡。警方偵查發現，涉案詐騙電話話務窩點服務器IP地址歸屬地為西班牙。

2016年年初，北京、江蘇、浙江、山東等地接連發生多起涉案上千萬元的重大案件，被騙群眾損失慘重，公安機關偵查發現，大批詐騙分子竟然遠在西班牙，通過在境外設立詐騙窩點，與境內詐騙集團骨干成員相互配合，通過冒充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實施詐騙活動，詐騙金額高達1.2億元人民幣。

“千萬元以上重大案件頻出，受害者損失慘重，讓每一位刑偵民警的心頭都不是滋味。”公安部刑事偵查局赴西班牙工作組成員張軍介紹，2016年年初的集中發案，許多案件的線索矛頭都指向西班牙，對此公安部高度重視，迅速組織浙江、廣東等涉案地公安機關組成工作組赴西班牙，與當地警方開展國際執法合作，共同打擊電信詐騙犯罪活動。

“行動是2016年7月啟動的，我8月到達西班牙，第一次去就呆了整整3個月。”朱磊是較早赴西班牙開展工作的工作組成員之一，與西班牙警方進行溝通，配合開展案件偵查取證是他主要的職責。“萬事開頭難，前期的溝通經歷了種種挫折，但是受害者的遭遇始終是我們工作最大的動力。”朱磊說。

那一夜抓捕 參與民警將畢生難忘

2016年12月13日，這是工作組每一名民警都不會忘記的日子。

張軍介紹，中西警方經過近半年的努力，最終確定在12月13日這天進行集中抓捕。中國工作組成員受邀為當地警方提供輔助，核對窩點內的人員信息。

“工作組成員嚴格遵守西班牙的法律法規，在向西班牙警方提出協助請求后，應當地警方要求，始終積極配合提供相關線索，從國內的受害人信息，到電信網絡詐騙手法，中西警方在一次次交流中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張軍介紹，因為西班牙并沒有冒充公檢法機關工作人員進行電信詐騙的犯罪案例，中方工作組成員甚至制作課件，介紹交流電信詐騙犯罪活動的手段、規律等，傳授偵破方法和技能。

集中抓捕行動的這一天，兩國警察都徹夜未眠。經過在馬德里、阿里肯特和巴塞羅納等城市聯合開展的抓捕行動，西班牙警方一舉搗毀電信詐騙犯罪窩點13個，抓獲犯罪嫌疑人237名，繳獲了電腦、手機等一大批作案工具。

“非常佩服西班牙警方的專業與敬業，他們的規范執法值得我們學習。”公安部刑事偵查局赴西班牙工作組成員哈威表示，行動中，西班牙警方共出動600余名警力，為了抓捕一名跳窗逃跑的犯罪嫌疑人，西班牙的一名警察也跟著躍下窗臺，腿受了傷。

在中國警察朋友的見證下，西班牙警方的集中抓捕行動取得成功。

犯罪嫌疑人被逮捕后，西班牙國家法院也給予了大力支持。“長城行動”后，中國警方及時提出引渡要求，面對著涉案人數眾多、關系錯綜復雜的案件，西班牙國家法院克服重重困難，頂著重重壓力，將“長城行動”抓獲的全部犯罪嫌疑人判決引渡給中國，使中西雙方警察的付出沒有白費。

遠赴馬德里協助破案 民警們都成了活地圖

“加上這次押解，工作組成員中來得最多的已經有7次，我雖然只有5次，但是加起來已經在西班牙呆了11個月了。”張軍介紹，“長城行動”并不只是一次抓捕行動，還涉及到前期提出協助、中期配合抓捕、后期走引渡手續，每一個環節都漫長復雜，艱辛的3年將工作組的每一個人都磨練成了“西班牙通”。

這種艱辛，首先就來自與犯罪嫌疑人的斗智斗勇，異常狡猾的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嫌疑人給中西警方帶來了困難。

中國臺灣詐騙犯罪集團以高薪許諾招募詐騙話務人員，話務人員到達在西班牙設立的詐騙窩點后，由專人統一管理，其護照和手機往往統一收繳保管，不得與外界聯系，不得隨意外出，以防止其泄露行蹤。

“集中逮捕時，沖入的西班牙警察甚至發現里屋的犯罪嫌疑人已經在焚燒詐騙話本等資料，原來他們屋外安置了攝像頭，已經提前發現了警察。”哈威介紹，犯罪嫌疑人除了采用安裝攝像頭、偽裝空調外掛機等手段逃避打擊，還通過紙箱加隔音棉的方式制作了一個個小小的隔斷，以防打電話時互相干擾暴露。

中西兩國的法律體系有很大的區別，兩國的國際執法合作建立在充分尊重西方法律的基礎上，這是對工作組成員的考驗。除了語言不同帶來的困擾，惡補西班牙法律知識也成了工作組成員必須過的一關。

朱磊介紹，工作組中的法制民警常常通過網絡和厚厚的資料學習西班牙法律條文，與當地警方、檢察院探討一些法律問題，工作組也向當地的華僑律師進行咨詢，還聘請了當地律師，為工作的順利開展提供法律支撐。

此外，在異國他鄉遠離家人、獨自生活也是工作組成員難言的苦。朱磊剛到西班牙工作時，小孩只有6歲，常常通過電話來緩解對親人的思念。“為了更方便工作，我們常常租住在民宿中，自己做飯，出行靠公共交通，西班牙就沒有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每個工作組成員都成了活地圖。”朱磊說。

為讓犯罪嫌疑人伏法 有再大委屈也絕不退縮

讓犯罪嫌疑人伏法是每一位工作組民警的心愿，哪怕境外工作有再大的委屈也絕不退縮，正是憋著的這口氣，有時甚至能讓工作組的男子漢們掉眼淚。

“因為受害人主要來自北京、江蘇、浙江和廣東等地，所以工作組也抽調了這幾個地方的民警赴西班牙開展工作，正是有切身的體會，所以大家工作格外賣力。”張軍說。

據了解，由于西班牙與中國的法律制度不同，在當地，警方的每一個偵查措施都需要經過法官的批準，層層環節為偵破工作帶來不小難度，再加上犯罪窩點多且分散，導致西班牙警方的偵查過程比較漫長，中方工作組成員常常干著急。

張軍介紹，由于執法環節的不同以及具體辦案過程的限制，也有極個別的犯罪嫌疑人沒能被西班牙警方及時逮捕，使得民警又著急又委屈，一位來自廣東的民警甚至因為這個急哭了。

無論何時何地，中國警方打擊跨境網絡犯罪的決心不會變。朱磊表示，目前在歐洲和非洲的一些國家還有一些電信詐騙窩點，在對我國的人民群眾實施電信詐騙活動，中國公安機關有決心、有能力，繼續和有關國家加強執法合作，堅決打擊這類電信詐騙犯罪活動。

據了解，“長城行動”是我國首次與歐洲國家聯合開展打擊電信網絡詐騙違法犯罪警務執法合作行動，也是我國警方跨境打擊電信網絡詐騙違法犯罪聯合行動中規模最大、戰果最豐碩的一次，重創了臺灣電信網絡詐騙犯罪集團，有力震懾了此類違法犯罪活動。此次行動歷時之久、出動警力之多、引渡人數之多，在世界各國執法合作史上、引渡史上尚屬首次，彰顯了中西兩國警方共同打擊犯罪、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決心和信心。

公安部有關負責人表示，公安機關將深入推進打擊治理電信網絡違法犯罪專項行動，始終保持對此類犯罪的嚴打高壓態勢，不斷創新打法戰法，加強國際和地區執法合作，持續開展打擊行動，堅決搗毀境內外詐騙窩點，堅決將不法分子繩之以法，切實保障人民群眾財產安全和合法權益。同時，公安機關提醒廣大群眾切實增強識騙防騙意識，避免上當受騙。（原載人民公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