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上望明月

我很喜歡唐詩中描寫明月的佳句麗辭，特別是吟誦那輪在江海之間升起的月亮，何等綺麗，又是何等壯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一幅幅多么令人神往的美妙畫面??！去海上看月亮，一度成為我的夢想。雖然有過兩次晚上乘坐海輪的機會，但因天氣原因未能如愿。

未曾料到，2013年9月19日，恰好是那年的中秋節，我和先生、女兒正在乘坐“珍愛號”郵輪游覽地中海。這天，郵輪從突尼斯開往巴塞羅納，將近500海里航程，中途沒有停泊的港口，完全在海上漫游，可以盡情飽覽大海風光。“珍愛號”是意大利地中海郵輪公司的旗艦，載客量4000人左右，共有18層，宛如一座豪華的海上高樓。或許出于對中國旅客的尊重，這天的晚餐特別豐盛，給每位客人贈送三只大蝦，還有特制的月餅、紅酒等，讓所有的客人美餐一頓，共慶中秋佳節。

那晚，一輪明月掛在天空，藍色的海水鍍上了一層銀光，閃閃爍爍，柔波粼粼，更顯地中海的幽邃和神秘！先生早早登上郵輪18層的平臺，去拍攝月亮，女兒到船中劇場看演出去了。我獨自坐在房間的小陽臺上，任憑明月牽引我的思緒，翩翩飛翔，忽而沖上九天碧霄，忽而落在波谷浪尖，忽而穿越千年歲月，忽而徜徉萬里海濱……

出發五天來，我觀察過地中海的海水，當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去時，海水呈現出迷蒙的灰藍色；太陽光下又變成一派湛藍；夕照中的海水變成了紫藍色，越往深處越是藍得深沉。有人將地中海比喻為“上帝傾倒的藍墨水”，倒也十分形象。或許上帝偏愛歐羅巴，賜予她這么遼闊的一片內陸海，可謂得天獨厚！地中海沿岸的港口星羅棋布，都是繁華的商埠，熱那亞、那不勒斯、墨西拿、突尼斯、馬賽、尼斯、巴塞羅納……一串引人遐想的地名，誕生了多少著名人物，發生了多少重要事件！

當今已經有點冷落的熱那亞，曾經走出了航海家哥倫布、“小提琴之王”帕格尼尼、還有“青年意大利”的領袖馬志尼。那不勒斯孕育了意大利最優秀的女演員索菲亞·羅蘭。一個不足兩萬人的小鎮蘇蓮托，當年誕生了桂冠詩人塔索，而今一曲《重返蘇蓮托》，再次享譽世界。人口不足500萬的西西里島，卻涌現出兩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小說家皮蘭德婁和詩人夸西莫多。馬賽的伊夫島曾經喚起大仲馬的靈感，促使他創作出了一部世界經典著作《基督山伯爵》。

由于地中海特殊的地理位置，歷史上有許多重大事件和它息息相關：古羅馬的年輕將領西庇阿大敗迦太基統帥漢尼拔，摧毀了這個鼎盛一時的海上強國；威武蓋世的凱撒大帝從這里踏上非洲，扺達埃及，和埃及女王克莉奧佩特拉演繹了一幕曠世戀情。

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法蘭西元帥拿破侖，從地中海的科西嘉島發跡，又從這里走向他的葬身之地圣赫勒那島……無論是凱撤的權杖，還是拿破侖的長劍，都沒有達到征服地中海，進而征服全世界的目的，只有地中海的月亮千古不變，依然閃爍著銀色的光華！而那些聲名顯赫，不可一世的人物早已銷聲匿跡，煙飛灰滅。

從十五世紀起，航海家們縱橫四海，犁遍大洋，見識過地球各個角落的月亮，但地中海的月亮始終高懸在他們頭頂，成為最癡愛的一輪。特別是那位大航海家哥倫布，駕駛著他的“圣母瑪麗亞號”從西班牙的加的斯港出發，地中海的明月一路伴隨著他，使他戰勝了大西洋的驚濤駭浪，多次絕處逢生，化險為夷……

多年以來，由于俗事纏身，感情麻木，我早已失去了賞月的雅興。今夜有幸看到地中海的月亮，如此皎潔，如此明媚，又是如此圓滿，不禁令人情醉神迷！或許，今生只有一次地中海之行，不可能再度看到這里的中秋皓月。但擁有一次，就是緣份，我很知足！從此，平庸的人生多了幾分陡峭；滄桑的心靈平添幾縷絢美。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

作者簡介：邢秀玲，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理事，重慶市散文學會名譽會長。系重慶日報報業集團高級編輯。

著有散文集《情系高原》《眼中的星空》《紫調歐羅巴》《西部神韻》，新著《西方名人逸事》即將出版。曾獲《人民日報》“精短散文征文獎”“青海省政府文學獎”“首屆重慶散文獎”“首屆四川散文獎”“‘我與自然’全國散文征文大賽”一等奨，“第五屆冰心散文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