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貓（三章）

姚霽桐

偶遇

垃圾箱旁，一只灰頭土臉的貓咪在哭泣，我向前一步，它后退一步。我快，它也快。跑著跑著，跑過柵欄，跑過游戲，一直跑進我心里。

打破砂鍋也索不出答案，無家可歸成了一個疼痛的謎。

就像跪在街上乞討的獨臂孩子，一雙圓圓的眼睛，像一塊空洞的玻璃。沒有幸福的七色光，沒有依傍的遮蔽風雨的大樹，也沒有秋千、糖果屋、布偶、綠地。一只斷線的風箏，一個涼涼的小小雕塑，一個折翼的天使。

我多次走過她身旁，煽動兩下嘴唇，隨手把五個硬幣放在那只帶著豁口的破瓷碗里。

出逃

十塊。就知道花錢，昨天不是剛給過你嗎？我習慣從嘮叨的漩渦里出逃。懷里的面包火腿沾染了重重心事。

那只黑色的貓咪，多像十年前的自己。

鐵路旁。一所黑咕隆咚的房子，曾有三顆星在窗前的鐵軌上隕落。

父母在工地上出賣汗水與肩膀，換來一塊塊堅硬的煤，劣質的油鹽柴米，換來傷病與聲聲沉重的嘆息。漏風透雨的空屋，小小的童年，大大的恐懼。

高半頭的鄰家男孩搶走零食，玩具，揪我的頭發，嬉笑著把我推倒在泥潭里。

扎著蝴蝶結的女孩掉了一元錢，一口咬定被我撿到。百口莫辯的我，把一口黑鍋從雨季背到花季。

數不清多少個日子，饑寒交迫，灰頭土臉，流浪貓般的我，蜷縮在無助、迷茫、委屈、的軟殼里。

隨便戳上一指頭，就碎了一地。

幸福流浪

親愛的貓咪，我要給你造一所漂亮的房子，小心翼翼洗去你的纖塵，洗去你不堪回首的往事。鋪著絨絨的毯子，再縫一件御寒的棉衣。縫上童年的傷口，縫合流浪的破洞，不讓恐懼有機可乘。

美麗的月亮花盛開時，摘一束給你。

流浪的蒲公英落地生根了，江里的浪花無憂無慮，我帶上葫蘆絲，帶上你。尋找茴香餡兒餃子的愛，尋找新衣裙的暖。

夢里。我成了一只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