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梁艷飛

金色的陽光從茂密的葉縫間細碎篩落，黃豆般大小的光點灑在林地的落葉上。林濤陣陣，蟬蟲山雀啁啾，藤蔓上一只翅翼翕合的彩蝶乍然翩飛。林間縷縷馨香暗起，星星點點的山花在林下盛開，幾只松鼠在枝椏間跳躍。一股清泉在林旁流淌著，耳邊傳來渾厚的山歌與悠揚的笛聲……

她從美夢中醒來。太陽已掛在樹梢，樹上的葉子在陽光下綠得耀眼，山風浮動，片片淺黃的枯葉徐徐墜落。她睜開睡意惺松的眼，身后是蔥郁的林木，密密匝匝占據了每一處土地，馬尾松、國尾松……高高矮矮的狗尾巴草擠在林木的縫隙。前方是碧藍的湖水，水域寬廣，水光瀲滟，山巒倒映，令人心曠神怡。踮起腳尖，在目光遠處，山色空蒙，水中有島，島上有景，數十個大小島嶼鑲嵌其中，如粒粒珍珠般散落在水面，像一幅美妙絕倫的山水畫。

臨水而立，清風迎面徐來。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氣味，泥土的氣味、草木的氣味、露珠的氣味、湖水的氣味、還有像公主一樣在水中游來游去的魚的氣味。這些氣味帶著體溫和情感，如母汁，一點一點進入她的肌體，她已由一個小不點一寸一寸長大、長高。如今，她與身邊的林木一般高大、充滿陽光。

不錯，她就是湖中小島上的一棵樹。她出生在此，生長在此，她是喝著這里的水長大的，她的生命與這一方山水息息相關。

這里是她的故鄉。

故鄉是譽有“湘中明珠”的水府廟水庫，擁有50.5平方公里的水域面積，庫岸線431公里，100多個庫灣，34個島嶼，是湘潭市目前面積最大的濕地資源之一。水庫四周群山疊嶂，野生動物種類繁多，90多平方公里山地植被資源豐富，千年古藤，萬年古石，水清，山靜，石奇，洞幽，島秀，這里已成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天堂，享有“天下水府，人間瑤池”的美贊。

自破土拔節的那一刻起，便開始聆聽大自然中的各種天籟。每天清晨，她還在睡夢中時，湖水開始輕輕拍打岸石。水聲輕柔得聽不見，像母親催促孩子早起上學，卻又不忍打斷孩子的夢。晚間，這樣的聲音，卻是睡前極好的搖籃曲。風，每天都會如期而來，穿越藍綢緞的水域，清涼濕潤，與林葉擊掌歡騰，風之聲中便多了幾絲口哨的調皮。雨落在每一片葉子上的聲音都不一樣，隨風波動的葉掌讓滴落在上面的音質透著動感。雨落在水面時，聲音則是靈動空絕的，雨與水的交流，融入彼此，化無形為有形，呈立體畫面，較落在堅硬的地面聽來舒緩明亮得多。雪舞的聲音別有一番韻味，須得用心聆聽。雪輕盈柔白，林幽寂無言。一動，翩躚而來;一靜，默念舊事。兩者相遇，像赴一場前生今世的約定，像分別已久的戀人偶遇無言以訴，更像一見鐘情剎那間的驚鴻一瞥，無聲勝有聲。

清晨，晨曦的光輝灑落山林，湖面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霧靄，微風吹皺了水面上的山光倒影，也搖落了湖畔樹枝頭的幾片黃葉。隨處可見農舍隱在林間，白墻，青瓦，青灰的炊煙裊裊升起，屋前有一畦菜地，幾壟稻田，幾只水鴨側在附近的水中悠閑地游著，間或有幾聲犬吠傳來。一叢蘆葦在清風里招搖，綠綠的葉，白白的花，一番風情最是那嬌羞的一低頭。不遠處，幾只白鷺站在淺水處，撲棱撲棱著翅羽，高貴地仰著修長的脖子。這時，某處倏地飛出了幾只麻雀，落到水邊的草地上蹦著跳著，兀自不停啁啾作語。林間漫步，湖中泛舟，岸邊垂釣，水畔賞月，月下賦詩……這樣的山山水水是最適合談戀愛的，每一座山巒都是柔柔的愛戀，每一處拐角都是暖暖的心語，軟軟的叫人心酥了去。

每一朵花，就是一段故事。陽光的心事寫滿花瓣，只待花朵解讀。而她，在愛的花前，化作一棵樹。她等待著它的盛開，等待著它溫軟的唇，為她吐出一個名字。還有，她還有更多的秘密正待傾訴。

她，在水一方，以天然素潔的臉龐臨水而居，浣紗濯足，等待著愛的到來。

在水一方，等待你的到來。她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