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債務承擔的演變及新司法解釋下的實務操作研究

摘 要 隨著最高院關于審理夫妻債務司法解釋的出臺，各地法院對夫妻債務的判決發生很大轉變，很多人疑惑，為何法院對夫妻一方債務另一方連帶責任的承擔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其實，發生此變化是慢慢演變的過程，本文針對夫妻債務承擔的演變和目前新司法解釋環境下的實務操作進行研究。

關鍵詞 婚姻關系 債務承擔 夫妻債務

作者簡介：鄭小紅，中國政法大學在職研究生，浙江浙杭律師事務所，專職律師，研究方向：民商事訴訟。

中圖分類號：D923.9?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8.341

最高院關于審理涉及夫妻債務司法解釋于2018年1月18日起施行，該重磅消息給全國正在離婚或者將要無端背負巨額債務的夫妻另一方帶來希望，使這些因婚姻關系而被迫捆綁的人得到了解脫;半個多月后，最高院又發布有關工作的通知：已終審的案件，再審甄別時應嚴格把握認定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結果明顯不公的標準，例如，對夫妻一方和債權人惡意串通侵害另一方，一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無端背負巨額債務等案件，應當依法予以糾正，再審改判引用法條時，盡可能引《婚姻法》第十七條、四十一條等規定;作為與時俱進的浙江省來說，對法律的施行和法院的操作都會緊跟時代的步伐，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最高院新出臺的以上解釋和通知進行了細化，并于2018年5月出臺關于妥善審理涉夫妻債務糾紛案件的通知，此《通知》是對最高院夫妻債務司法解釋的進一步細化，更加實務、更有針對性，特別是提到了對于已經過再審期限的案件，可以通過信訪等渠道，由法院根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八條的規定，依職權提審;對已被駁回再審申請的案件，可以按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九條的規定，通過向檢察機關申請抗訴或檢察建議等方式糾正。由此可以看出，無論一審、二審、再審還是已經過再審期限的案子，都可以有途徑有方法進行糾正。

下面，就介紹一下關于夫妻債務承擔的發展過程和現實操作。

一、夫妻共同債務的立法演變

第一，在1950年所頒布的《婚姻法》中的第二十四條寫道，如果是為了夫妻共同生活所共同負債，則以夫妻共同債務償還;但是如果在婚姻存續期間無夫妻共同財產或共同財產不足以償還時，由男方償還;在婚姻存續期間，男女方各自負債，不用于夫妻共同生活的話，由負債一方償還。由此可以看出，其實早在建國初期，就有各債各償的規定。

第二，在1980年時婚姻法又做了改動，在《婚姻法》第三十二條中寫道，如果是為了夫妻共同生活所背負的債務，首先要以夫妻在婚姻存續期間所擁有的夫妻共同財產償還，沒有夫妻共同財產或共同財產不足以償還的時候，由雙方協議償還，如果協議不成，則由法院出面判決。可以看出，從1950年到1980年，把夫妻共同財產不足以償還夫妻債務的償還工作從一股腦的壓給男方轉變成協議或者法院判決，但是對于單獨所負債務，依然由本人償還。

第三，最高法院在1993年關于審理離婚案件財產處理問提出若干意見，具體第十七條中把之前什么是夫妻共同債務的情況第一次下了定義：共同生活支出，贍養老人、撫養孩子等所負債務。也給什么是個人債務下了定義：夫妻債務中已經約定由一方償還的債務視為離婚后的個人債務，但是排除了為了逃避負債的違法行為;一方擅自資助沒有扶養義務的親朋時為了撫養所欠下的債務;一方未經對方同意，擅自進行投資經營活動而且所得資產并未用于夫妻生活;其他應該由個人承擔的債務。第十八條中又指出，如果一方婚前所購置的房屋等財產已經在婚后轉換為夫妻共同財務的，在為了購置房產中一方所承擔的債務轉化為夫妻共同財產。由此可以看出，單獨所負債務，增加了需共擔的情形。

第四，在2001年的《婚姻法》中第四十一條中寫道，如果在承擔夫妻共同債務時，共同財產不足以清償，或者財產歸各自所有的話，先由夫妻雙方協商解決，解決不成的由法院判決。由此可以看出最大的不同是，刪除了“單獨所負債務，由本人償還”的規定，但是沒有作出新的規定。雖然沒有作出新的規定，但可以證明立法者不認可男女一方單獨所負債務由本人償還的原則。

第五，在2003年的《婚姻法解釋二》的第二十四條中寫道，即使是個人以個人名義主張債務，只要是在夫妻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就應該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但是如果夫妻一方能夠證明為個人債務的除外，或者能夠證明屬于《婚姻法》第十九條第三款規定情形的除外 。解釋二是參照了2001年的第四十一條，改進了夫妻存續期間的個人債務關系，刪除了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的男女一方單獨負債就算作個人債務，而且其也考慮到了2001年《婚姻法》第十七條第二項中生產、經營的收益屬于夫妻共同財產，既然收益歸夫妻共同所有，那么債務就應由雙方共擔，體現權利義務相一致的原則，因此，婚姻關系存續期間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原則上應按夫妻共債處理，但規定了兩個例外。

二、夫妻債務承擔的現實操作

（一）最高人民法院【（2014）民一他字第10號】復函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

你院（2014）蘇民他字第2號《關于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的性質如何認定問題的請示》收悉，經研究，同意你院審判委員會的傾向性意見。1、在只關乎夫妻二人的離婚案件中，如果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舉債，負債的一方需要證明其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如果證據不足，要承擔舉證不能的責任。2、債權人主張算作夫妻共同財產的債務糾紛中，對于案件是否算作夫妻共同財產糾紛案件需要按照婚姻法解釋二中第二十四條的規定：如果夫妻雙方有一方證明其債務并未用于夫妻關系存續期間的共同生活，則可以免除債務。”

由此可以看出，至2014年，法院對夫妻債務承擔的態度發生了一些轉變，對夫妻內部承擔上，需由舉債一方承擔舉證責任，證明所借債務用于共同生活，否則，另一方不擔責;對外部債務承擔來說，堅持《婚姻法解釋（二）》的原則，但相比2003年的兩種例外情形，也增加了配偶舉證沒有用于夫妻共同生活除外的情形。該證明對象為消極事實，即沒有發生的事實，往往通過舉證證明該債務用于舉債一方的非生產經營性用途，例如用于為第三人消費性支出。

2014年的該復函，其本質是對《婚姻法解釋（二）》的修改。

（二）最高人民法院【2015】民一他字第9號復函

“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

你院（2014）閩民申字第1715號《關于再審申請人宋某、

葉某與被申請人葉某某及一審被告陳某、李某民間借貸糾紛一案的請示》收悉。經研究答復如下：同意你院審判委員會多數意見，即夫妻一方對外擔保債不應當適用《婚姻法解釋（二）》第24條，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

上述夫妻一方對外擔保之債，通常不包括以下情形：（1）夫妻一方對外擔保的同時，取得了擔保手續費、風險費或簽字費等擔保對價的（此時，擔保對象應理解為生產經營收益）;（2）夫妻一方對外擔保的對象為夫妻一方或雙方控制的企業。包括個人獨資企業、合伙企業或公司制企業（此時，擔保應理解為生產經營的需要。）

（三）2015年，最高院民一庭程新文庭長在八民會上的講話：《當前民事審判工作中的若干具體問題》

“在關于舉證責任的方面，我要強調的是，在法院審理中，法官不能僵化機械理解舉證證明責任，要根據不同案件的實際情況區分爭議點配偶內部關系還是與第三方債權人的外部關系。根據不同的情況，合理的分配不同的舉證責任。如果債權人主張這為夫妻共同債務后，并提交了初步的證據，舉證責任就落在舉證不承擔責任的不認為是夫妻共同債務的一方。但是如果夫妻一方舉證證明所屬債務不屬于夫妻共同債務，且給出了明顯的證據，其證明是夫妻共同債務的責任就轉回到債權人一方。”由此可以看出，最高院對于夫妻債務的處理上，對于債務原則上應當共擔問題上，已經慢慢發生轉變。

（四）2017年《婚姻法解釋二》補充規定（補充第二款、第三款）

“夫妻一方與第三人串通，虛構債務，第三人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夫妻一方在從事賭博、吸毒等違法犯罪活動中所負債務，第三人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第二款系判斷債務是否真實存在的問題，第三款系判斷債務是否合法性問題，不涉及真實債務是否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問題。

（五）2018年最高院關于審理涉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

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生活需要而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于夫妻共債為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債權人能證明該債務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由此可以看出，發展到2018年，男女單獨所負債務，不支持原則上共擔，相比于《婚姻法解釋二》第24條，舉證責任的分配轉移到債權人身上。

法律是一個不斷更新和與時俱進的過程，由建國初期以來男女單獨所負債務本人承擔，到男女單獨所負債務原則上共擔，再到現在的男女單獨所負債務，超出日常生活所需的由本人承擔，見證了社會的發展變化及法治的不斷實踐及價值取向。體現了婚姻的性質由最初封建社會的傳宗接代的男權社會，逐漸向男女平等過渡，過渡到一種責任共同體，而現代，婚姻的個人價值成為婚姻的最高價值，婚姻的結合不是為了完成一種繁衍后代的義務，也不是為了父母和其他的任何人，而只關乎于夫妻雙方個人的幸福和快樂。婚姻的幸福與否是關于一個人的終生大事，他是一個人從個人到夫妻兩人同心的轉變，是在平等，尊重，自愛，互愛的前提上的一個屬于雙方幸福的結合。

法律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而不斷更新，法體現著婚姻價值觀。

三、新司法解釋下的夫妻債務處理研究

最高院通過發布司法解釋明確了夫妻單獨所負債務共同承擔的舉證責任，由配偶另一方舉證轉變為債權人及舉債夫妻一方舉證，在實踐操作中，如何認定夫妻一方所負債務為一方債務還是共同債務？

根據在實務，存在以下情形，可認定為個人債務：

一是夫妻存在分居等不安寧生活外觀且債權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的，但夫妻一方拒不履行相互扶助、撫養子女、贍養父母等家庭義務導致另一方確需舉債維持生計的除外（沒有撫養或者扶養義務的親戚朋友不在此列）。

二是所涉債務用途存在舉債方從事賭博、吸毒等違法犯罪活動的高度可能，如舉債方在舉債行為發生的前后一定期間內具有賭博等違法行為的治安處罰記錄甚至刑事犯罪記錄等情形。

三是舉債方在一定期間內頻繁舉債乃至涉及大量訴訟，累計金額明顯超出日常生活所需的。

四是其他應認定為個人債務的情形。

綜上，對未用于夫妻共同生活及共同生產經營活動的男女一方單獨所負債務，以由本人承擔為原則，其他情形為例外比較符合現行的法治及婚姻價值取向，雖然一定程度上對于債權人的保護弱化了，但是從整體上來說，還是體現了權利義務對等的原則，保護了非舉債配偶的權利，使婚姻關系不再那么可怕甚至是枷鎖，也體現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價值觀。

參考文獻：

[1]魏銘.離婚糾紛中不應以夫妻共同債務涉及案外人而不予處理[N].人民法院報，20 19-07-18（007）.

[2]王東東.夫妻債務性質認定研究[D].浙江大學，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