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海警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法律問題研究

摘 要 我國已調整組建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海警總隊，但相關立法未緊跟執法現狀，部分法律規定略顯粗糙、可操作性不強。本文從我國海警海上武力使用現狀出發，梳理武力使用現行法律規定，總結我國海警武力使用合法性、必要且合理性、合程序性三大基本原則，并從明確海上執法武力使用適用條件和規范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程序兩個方面提出相關立法建議。

關鍵詞 海警 海上執法 武力使用

作者簡介：高揚，遼寧警察學院，法學部。

中圖分類號：D631?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8.261

我國海上執法主體經過兩次改革之后，改變了以往職能劃分不清、執法效能不高的現狀，海上執法力量得到整合，避免各執法力量職能交叉。中國海警局的成立，改變了以往執法職能分散的劣勢，通過全覆蓋的執法服務，使得我國海上執法效率得以提升，成本得以控制。雖然經濟的騰飛、國內政治的穩定、國際合作的加深有利于海上維權的展開，但是海上執法的沖突常態化，也使得使用武力愈發頻繁。我國除了要應對外國船舶對我國使用武力的各種情形，還應當從我國海上執法和維權現狀出發，探討我國海警海上執法使用武力的合理路徑。

一、海警武力使用相關法律規定

（一）海警武力使用的理論前提

對于“武力使用”一詞，系源自我國香港地區的《警察通例》，我國大陸現行法律規定尚無對該詞的明確釋義。《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以下簡稱人民警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以下簡稱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中有關于使用武器和警械、強制手段、處置措施等規定，但是其與“武力使用”的概念并不完全一致，武器和警械是“武力使用”的手段，“武力使用”的外延應當大于處置措施和強制手段。

海上武力使用應當具備和其他武力使用相同的特質，同時，應將海上武力使用和海上軍事活動作出區分。海上武力使用的主體是海警，雖然我國海警隸屬于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但是軍事武力的強度應當大于海上執法時武力使用的強度。另外，海上武力使用較之陸地警察武力使用，更應考慮國際因素，需要遵循國際法的相關規定。

（二）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的國際法相關規定

對于海上執法武力使用，在“必要且合理”的情況下是為國際主流觀點所贊成的。《聯合國海洋法公約》《執法人員行為守則》《羅馬公約》《適用于海上武裝沖突的國際法》中均有關于使用武力的相關規定。如《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第111條規定了緊追權，沿海國在認為外國船舶違法該國法律和規章時，可以行使緊追權，使用武力是該緊追權的應有之義。又如1979年聯合國大會第一〇六次會議通過了《執法人員守則》，包括海警在內的行使警察權利的司法人員屬于該守則中所規定的“執法人員”，肯定了一定條件下海警使用武力的合法性。

（三）我國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的相關規定

我國現行法律規定中，有對一般警械武器使用的法律規制，也有針對海上執法特殊的武力使用法律規制，具體而言，大致包含以下法律規定：

1.一般武力使用法律規制

作為國家根本大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為我國海警武力使用提供了原則性指導。《人民警察法》等從法律的角度上規定了武力使用的權力，規定公安機關適用警械的情形等。作為行政法規的《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則較為詳盡的規定了警械和武器的使用原則、使用條件和使用程序。還有一些部門規章和其他規范性文件也對武力使用作出了規定。如《公安機關人民警察佩戴使用槍支規范》中規定了使用槍支的涵義、使用原則、使用程序等。

2.海上執法武力使用專項規定

2007年頒行的《公安機關海上執法工作規定》第九條規定，公安邊防海警可以根據《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之規定，使用警械和武器，該條為海警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提供了權力依據。《海關工作人員使用武器和警械的規定》中海關工作人員在執行緝私任務時，遇有法律規定的情形，可以使用武器和警械。另外，《公安邊防部隊執法執勤使用武器規定》也有關于武力使用的內容。

二、我國海警海上武力使用原則

通過上述對海上武力使用的法律規定進行梳理，可見現行法律規定中關于武力使用的規范性文件已成體系。但是，該法律規定僅適用于如邊防部隊等單一主體，不能適應我國海上執法現狀，其對武力使用的條件、程序等規定也較為簡單。故而，我們應當從海警海上武力使用原則出發，尋找如何完善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法律規定。

（一）合法性原則

合法性原則是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的首要原則，是其他原則的基礎。從我國締結的國際條約、國際習慣、國際法原則等來看，相關規定對于海上武力使用的規定較為原則性，可操作性不強，這需要在符合原則性規定的前提下，適用各國的國內法，即我國海警在遵守國際法一般性原則規定之外，還要遵守我國國內法關于武力使用的一般性與具體性規定。雖然現代國際法上有禁止武力使用的基本原則 ，但是在海上執法過程中，不可能完全排除武力使用，應當允許在符合法律規定的情況下使用武力，從法律層面上杜絕海上執法的武力濫用。

（二）必要且合理原則

必要性原則是指武力使用并不是海上執法常態，在一般情形下應當避免使用武力，只有在特殊緊急情況下，為了維護國家利益和公民人身及財產安全，并且已經窮盡其他先決措施尚不能達到預期的執法效果時，才能夠使用武力。合理性原則是由合法性原則衍生而來，是指海警在海上執法過程中，武力使用的級別和強度應當以達到預期目的為限，應當與目標船舶違法的情形相適應，武力使用應當在合理的限度之內。在具體執法過程中，如何進行合理性判斷，則需要海警從一個理性人的角度出發，根據案件現場的具體情況，判明是否應當使用武力。同時，應當考慮到海上執法的特殊性。

（三）合程序性原則

合程序性是指海警在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時必須符合國際通常程序進行。武力使用程序內容應當包含武力警告、警告性射擊和船體射擊三個步驟。執法過程中，應當相對目標船舶發出停駛的命令，如果目標船舶無視命令繼續行駛，則可以通過國際承認的視聽覺信號等發出明確的武力使用警告，必要時可以并用多種方法。按照國際程序，在采取有效射擊之前，海上執法人員必須至少發出三次信號：停駛信號、警告性射擊、實彈射擊警告。

海上執法的合法性、必要且合理、合程序性原則相互依托、相輔相成。其中合法性原則是首要原則，是其他原則的基礎;必要且合理原則是國際公約和習慣公認的執法原則，我國海上執法武力使用也應符合該原則要求;合程序性原則是合法性原則的延伸。三種原則共同構成了海上執法的基本原則，為我國海警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提供了指導方向。

三、完善海上執法武力使用若干建議

制定一部針對我國海警海上執法的法律，并輔以武力使用過程法規制定，完善我國海警海上執法法律體系，是勢在必行的。我們從實體規定、程序規定兩個層面提出以下立法建議：

（一）明確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的適用條件

1.對執法主體的資質進行授權

海上執法武力使用可能造成目標船舶及船員的人身財產損失，因而應對執法主體的資格進行嚴格限制，只有經過法律明確授權的組織，才能夠在海上執法中使用武力。我國相關規定或略顯粗糙，或不符合我國海警機構調整后現狀，應當制定相關法律規定對執法主體資格的授權作出明確、詳盡規定。

2.對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情形進行歸納

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情形大概包括以下三種：

第一，因行使自衛權而使用武力。當在海上執法過程中遭受外部武力襲擊時，我國海警可以使用武力進行自衛。

第二，因海上執法受阻而使用武力。當對目標船舶停駛命令無效時，如果不使用武力，可能造成目標船舶逃離的后果，一般允許沿海國海警使用武力。

第三，因打擊海上犯罪而使用武力。

（二）規范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程序

合程序性是海上執法武力使用的一項重要原則，海上執法武力使用必須嚴格遵守國際通常程序。與其他執法武力使用程序一致，海上執法武力使用應當分為事前處置程序、現場處置程序、事后處置程序三個階段：

1.事前處置程序

武力使用可能造成目標船舶船員的人身傷害，故而應當對其進行嚴格限制，在現場處置中使用武力之前，要有系列程序加以規制。現場指揮官應當將執法現場情況、目標船舶違法情形、預使用武力等級等作出匯報，由審批主體作出是否使用武力的決定。如果呈請審批時遇到不及時采取武力可能造成執法主體人員傷亡等情形，應當給予現場指揮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權。

2.武力使用現場處置程序

海上執法現場處置中的武力使用程序可以參照《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現場制止違法犯罪行為操作規程》，對處置步驟進行明確具體的規定。具體而言應當包括如下步驟：

（1）表明身份。海警在海上執法時，進行具體處置措施前，應當首先表明身份。海警所乘坐的中國海警船和制式警服可以起到出示執法證件的作用。當然，即使可以不出示執法證件，海上執法時，也需要通過各種途徑表明身份。

（2）緊追并發出指令。在表明身份之后，海警可以對目標船舶行使緊追權，在緊追時對目標船舶發出指令，該指令中應當包含如果不按指令行為，則會產生何種后果等相關內容。指令應當具有一定威懾性和強制力，也應當注意說服教育和威懾尺度。

（3）武力使用。如果目標船舶漠視指令內容、不配合我國海警執法時，可以向其傳遞會使用武力的信號。在窮盡所有警告之后，目標船舶仍不配合我國海警執法，或者遇到其他必須使用武力的情形，才可以對目標船舶進行實彈射擊。

3.事后處置程序

武力使用現場處置后，對于現場處置的情況，應當向上級報告。對于事后報告的相關內容，可以參照《治安管理處罰法》《行政處罰法》等相關內容的規定，規定事后報告的主體、內容、期限等。如事后報告的內容應當包括我方船舶和目標船舶的具體情況、案發現場情形、武力使用情況及層級、是否造成人員傷亡等。上級機關在接受處置報告后，應當對海警執法進行調查。

注釋：

《聯合國憲章》第2條第4款規定：各會員國在其國際關系上不得使用威脅或武力，或以與聯合國宗旨不符之任何其他方法，侵害任何會員國或國家之領土完整或政治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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