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個人破產制度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

李宏偉

【摘要】個人破產制度不僅能有效解決債務糾紛，破解“執行難”的困境，彌補現行商事執行制度的缺陷，還能同時兼顧債務人、債權人和整個社會的利益。隨著越來越多的個人參與到商業活動之中，引入個人破產制度成為社會發展的必然要求。在新時代，個人信用體系日趨完善，破產制度的接受程度越來越高，推動個人破產制度在我國的建立時機已然到來。

【關鍵詞】個人破產制度 個人信用體系 優化營商環境 【中圖分類號】DF411.92 【文獻標識碼】A

2018年，世界銀行發布的全球營商環境評價報告顯示，我國已成為營商環境建設優化最為顯著的經濟體。在世界銀行2019年營商環境評價指標體系當中，中國在“辦理破產”一項排名第61名。破產制度的建立健全不但直接影響著世界銀行對中國營商環境的評估，也間接引領著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的方向，規范著優化營商環境的決策部署。

2007年6月1日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及相關司法解釋的連續出臺，初步實現了我國破產法律制度的現代化，在制度上終結了“政策性破產”時代，確立了符合市場規律的危機企業退出機制和挽救機制，維護了破產法應有的市場經濟邏輯。但是，由于我國缺乏個人破產制度，就目前我國現行執行體制機制來看，大量屬于確無財產可供執行的“執行不能”案件，無法通過已有的強制執行程序得到妥善解決，很難達到破產法所預期的債務人、債權人及社會利益的共同實現。我國已經具備了建立個人破產制度的環境條件和經濟基礎，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的重要舉措就是建立個人破產制度，增強“破產框架力度”。

個人破產制度的優越性

首先，個人破產制度有利于保障債權人獲得公平有效的清償。個人破產制度為解決債權債務糾紛提供了一個完整的制度體系，使得對債權人利益的保護更加規范化。個人破產制度不但有助于債權更充分的實現，還能夠讓債權人在法律的引導下更有秩序地參與債務人財產分配，避免暴力逼債、涉黑討債等違法行為的發生。

其次，個人破產制度是市場經濟繁榮發展的必然要求。對債的寬恕是個人破產制度誕生的重要前提，也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在市場經濟環境下，有得利者就必然有失利者，當債務積累到一定程度無力償還之時，就需要完善的市場退出機制來進行調節。對于誠實而不幸的債務人，法律應該給予他們重新開始的機會。個人破產制度的存在，大大降低了個人在投資創業中的失敗成本，使他們不必擔憂因為創業失敗而難以翻身。因此，個人破產制度能夠讓更多的自然人參與到市場經濟活動中，促進經濟的繁榮。

最后，個人破產制度是社會福利系統的重要補充。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自然人和非法人主體深度參與商事活動成為不可逆轉的潮流。同時，在房貸、車貸、失業、疾病、教育等重重壓力之下，越來越多的民間債務糾紛浮出水面。個人破產制度為人們的生活設置了一個底線以解決社會福利未能覆蓋的困境。現行民商事執行措施漏洞頗多，依靠替代性措施和臨時性規章解決債務糾紛的做法既無法化解“執行難”的問題，也非長久之計。

我國建立個人破產制度的必要性

首先，現行的債務糾紛解決機制無法解決現存的主要問題。在個人破產制度缺位的情形下，我國一直依靠民商事執行程序解決債權債務糾紛、“執行難”和“跑路潮”等問題。除了階段性的集中清理積案外，現行的債務糾紛解決機制主要包括參與分配制度、被執行人黑名單制度、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然而這些制度無法從根本上解決現存的債務糾紛問題。

其次，現行的民商事執行程序不具備個人破產制度所起到的作用。參與分配制度只能是破產程序的有益補充，卻無法取代破產制度解決多數債權人的財產分配問題。在現行的執行程序中，被執行人的履行能力難以界定，一些“誠實而不幸”的債務人也被貼上了“老賴”的標簽，這不僅損害了債務人的尊嚴，也削弱了他們努力工作的熱情，與破產法尊重人權、鼓勵債務人重新開始的精神背道而馳。個人破產制度在西方國家具有完善的理論框架和豐富的實踐經驗。在解決債務糾紛的問題上，相比現行的民商事執行制度中的零散措施，個人破產制度具有更加嚴密的理論基礎和經驗積淀。

再次，個人破產制度是化解“執行難”的有效手段。在全國各級法院接收的執行案件中，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約占執行案件總數的43%。妥善解決“執行不能”案件任重道遠。當前，法院經常會陷入“終結本次執行—申請恢復執行—再次終結本次執行—再次申請恢復執行”的惡性循環。如果建立健全個人破產制度，就可以在審判階段化解“執行不能”案件，從而減少執行數量、消化執行積案、減輕執行壓力、解決“執行難”問題。

最后，個人破產制度有利于解決企業經營者的個人債務危機。由于我國個人破產制度的缺失，企業經營者陷入債務危機后既不能通過個人破產程序獲得免責，也無法通過企業破產豁免保證責任，導致債權難以清償，職工無法安置，企業成為僵尸企業，甚至影響社會穩定和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個人破產制度，使企業經營者可以按照法定程序妥善處理個人和企業的債務問題，實現企業、企業經營者、員工、債務人以及整個社會的多方利益共贏。

我國建立個人破產制度的可行性

首先，個人信用體系的初步完善為個人破產制度的建立奠定了基礎。我國的個人信用體系雖然起步較晚，但已初具規模。在個人信用信息記錄制度方面，中國人民銀行已經建立金融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目前這一數據庫覆蓋全國所有金融機構的網絡，是世界上規模最大、收錄人數最多的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在征信制度方面，中國人民銀行設有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負責企業及個人征信系統的建設、運行和維護；在個人信用風險管理方面，國務院發布《征信業管理條例》，并出臺一系列規章制度，確立了征信業務及相關活動所應遵循的制度規則，為實現征信業務的常態化管理提供了法制保障。

其次，個人破產制度對剩余債務的免除可以設置嚴格限制。個人破產制度在賦予債務人免責可能性的同時，也可以對剩余債務的免除進行嚴格的限制，以避免個人破產制度的濫用。此外，可以設立“個人破產重整”制度，即債務人不能直接獲得破產免責，而是要按照破產重整計劃，將自己一定期限內的未來收入用于償還債務。目前，越來越多的國家將破產重整引入個人破產法之中，通過分期清償債務的形式使債權人獲得更多清償。

最后，個人破產制度可以防止對破產機制的濫用。在個人破產制度中，破產法通過對破產人特殊資格的剝奪對其進行震懾與懲罰，還可以對債務人適用個人破產的頻率進行限制，防止他們頻繁利用破產制度規避債務。實踐中存在的一些濫用破產制度的情形，不應成為設立個人破產制度的障礙。相關資料顯示，在個人破產案件中，真正的欺詐行為只占所有案例的1%—3%，這些少數事件不應成為否定個人破產制度價值的理由。事實上，任何制度都不可能是完美無缺的，只有在實踐中不斷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才能促使制度不斷完善，營商環境不斷優化。

（作者為河南省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副研究員）

【注：本文系河南省社會科學院2019年度重點項目“河南創新完善法治化營商環境研究”（項目編號：19A16）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①許德風：《論個人破產免責制度》，《中外法學》，2011年第4期。

②齊礪杰：《債務危機、信用體系和中國的個人破產問題》，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7年。

③李帥：《論我國個人破產制度的立法之路——以破產條件不成熟論的批判而展開》，《商業研究》，2016年第3期。

④陸曉燕：《市場化破產的路徑研究》，《現代經濟探討》，2018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