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愛波 王欣芳



“務農重本,國之大綱?!笔糯筇岢鲟l村振興戰略,為我國廣大農民擘畫了宏偉而美好的藍圖。鄉村振興戰略離不開美麗鄉村建設,美麗鄉村建設離不開鄉村文化體育的繁榮發展。按照中央《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中提出的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擺脫貧困的總要求,體育對此可以精準發力。
如何找到鄉村振興的體育切口?去年7月,“武術之鄉”菏澤研究通過并印發了《村級全民健身全民健康“十個一”工程實施方案》(以下簡稱“十個一”),在齊魯大地乃至全國,率先吹響了體育扶貧、體育助力鄉村振興的強音。
一塊健身場地、一副籃球架、一面鑼鼓、一支隊伍……記者在山東菏澤走訪時發現,“十個一”工程精準地找到了體育如何下沉鄉村的具體路徑。在一些地方,籃球賽、廣場舞、武術隊的興辦改變了當地的生活習慣,對鄉風文明、村莊凝聚力、脫貧攻堅形成了明顯的促進作用,成為鄉村振興路上的正向力量。
太祖洪拳的百年傳承
臺風剛過,天空還時不時地落下幾滴雨點,但這影響不了菏澤市鄄城縣彭樓鎮東范莊村民的體育熱情。
東范莊文體活動站的廣場上,廣場舞隊、太祖洪拳武術隊正在這里訓練,隊員們穿著正式的比賽服,一招一式,隨歌舞動,引來圍觀村民的熱烈鼓掌。
范躍騰今年10歲,是鄄城縣太祖洪拳武術隊少年組的一員,打拳時間不過半年,但在老拳師的教導下,每一個動作雖帶有稚嫩的痕跡,但沉靜而洗練的風范已經顯露出來。
他已經獲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塊金牌。去年8月,在菏澤市舉辦的海峽兩岸第六屆武術大賽中,他斬獲太祖洪拳少年組比賽頭名,與哥哥范詩翊一起包攬了金銀獎牌。
菏澤是眾所周知的“武術之鄉”,資料顯示,包括太極拳、梅花拳、太祖洪拳在內的39個傳統武術拳種在當地廣為流傳。東范村便是太祖洪拳在當地傳承的“道場”之一。
東范莊自古尚武,據太祖洪拳武術隊教練范殿東所說,太祖洪拳源于宋太祖趙匡胤,清末民初時,少林寺俗家弟子范殿榮習得此門武藝。范殿榮頗具俠義之心,一次路見不平的沖突中,他打傷惡霸,引來官府追捕。為了避禍,他又回到東范莊隱居,從此開啟了太祖洪拳在這個小村莊的傳承。
范殿東所學源于家傳,他的父親則受藝于范殿榮的弟子。范殿東生于1950年,今年已經69歲,打拳已有50多年歷史,得益于這么多年的鍛煉,范殿東至今紅光滿面,看起來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
深厚的武學傳統讓東范莊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成立了村級武術隊,器材室里泛黃的獎狀、斑駁的獎杯記錄了這個村的武術榮耀。破了蒙皮的鼓、生銹的刀劍,這些老物件擺在器材室中,向后來者展示著武術傳承一路走來的艱辛。
“那時候,條件比較艱苦,但我們習武的熱情都很高,就是不想讓這門傳統技藝在我們這兒失傳?!臂渤强h太祖洪拳武術隊領隊、太祖洪拳武術協會秘書長范貫洋告訴記者。范貫洋也是自幼習武,長大后做建筑生意。
東范莊是貧困村,練武的硬件設施相對簡陋,范貫洋不愿看到武術在村里衰落下去,他自告奮勇,擔任了武術隊領隊和協會秘書長一職,每年自掏腰包—萬多元,為武術隊購置各類器材,組織村民訓練并到各地參賽。
范貫洋感激習武為他帶來的變化?!耙环矫?,我從小所受的武術訓練讓我身體受益很多;另一方面,代代相傳的武德精神也讓我在為人處世、事業拓展上有了更高的視野?!?/p>
讓范貫洋更加欣喜的是,他看到了政府對當地傳統武術的保護越來越重視、細化。去年7月,菏澤市打響農村體育攻堅戰,政府主導實施村級體育“十個一”工程,東范莊的武術隊便被囊括其中。
“菏澤是武術之鄉,武術底蘊深厚,為進一步加大對菏澤武術的傳承和保護力度,我們大力發展村級武術培訓、競賽表演和武術旅游。計劃到2020年,每個行政村(社區)至少組建一支武術表演隊伍?!焙蕽墒畜w育局局長李永輝告訴記者。
何為“十個一”?李永輝表示,“到2020年,我們要實現全市村級‘十個一工程100%覆蓋,即成立一個村級文體活動站、固定一處文體活動辦公場所、保障一筆專項文體活動經費、配備一名專兼職文體工作人員、建設一個文體廣場、建有一條健身路徑、培養一名社會體育指導員、成立一支健身秧歌隊或廣場舞隊、組建一支武術表演隊、舉辦一場文體匯演或體育比賽活動。”
“‘十個一的最大特點是讓體育真正下沉到了村級,讓鄉村體育有了真正可供操作實施的路徑?!币晃粯I內人士告訴記者。
廣場舞的力量
除去武術隊,廣場舞隊也被納入到了“十個一”的覆蓋范圍。2018年年初,在各種政策疊加效應下,彭樓鎮東范莊新建文體廣場。有了場地,村支部書記范恩士在鄄城縣文體局的支持和幫助下也開始著手推進“十個一”工程,在村級綜合服務中心建立了文體站,設置健身器材;為村配備社會體育指導員,同時開始組建武術表演隊和廣場舞隊。
在組建廣場舞隊選擇領隊時,范恩士首先想到了張桃枝。
張桃枝自小成績優秀,在北京讀完幼師后北漂數年。擁有十年教齡的張桃枝在鄰村幼兒園做幼師,平日即負責舞蹈教學項目,前幾年幼兒園所在村組建舞蹈隊,也是張桃枝教授的。
但范恩士第一次找到張桃枝時,她卻拒絕了。“每日早七點上班,晚七點下班,還要寫教案備課、輔導孩子學功課,時間緊張,我怕耽誤組隊進程,因此拒絕?!绷硪粋€張桃枝沒有明說的原因是,幾年前她的丈夫受工傷落下病根,不能干重活,全家都依靠張桃枝的工資生活。
范恩士沒有勉強。他邀請鄰村舞蹈隊來做指導,還通過廣播站吆喝大家積極參加,但一連幾天,每日到場的只有三五人,還對鄰村舞蹈隊的“教學資質”提出質疑。
這期間,張桃枝家也連開數次家庭會議。“這是村里大事,你是教師,不應掉隊。”公婆和丈夫的支持,讓張桃枝決定接下這一任務。
去年3月底的一天,張桃枝在村廣播站播送了“招生信息”。當日八點,文體廣場聚集了三十余名來學跳廣場舞的婦女,此后,每天晚上八點到九點,張桃枝都帶著村內婦女學跳廣場舞。一支新舞蹈,張桃枝看兩遍視頻就能學會,遇到不協調的動作還能自行調整編舞。很快,舞蹈隊人數不斷攀升,最多時有上百人加入。
多數隊員無舞蹈基礎,肢體不夠協調,也比較害羞,張桃枝拿出幼教的經驗和耐心,著力培養骨干發揮龍頭效應,帶動全隊進步。目前,廣場舞隊成員保持在50人左右,學跳10支完整舞蹈,她們正在為下半年的匯報演出做準備。
據張桃枝介紹,廣場舞隊從無到有、逐漸發展,得到了市縣鄉鎮政府,以及村委的極大支持。而剛剛過去的這個暑假,張桃枝一家都參與到“十個一”工程中來:張桃枝是村內廣場舞總領隊,丈夫為演出事宜奔走,兒子則加入村內的太祖洪拳武術隊。
受到“十個一”影響的不止張桃枝一家。范恩士表示,“以前村民下班就是喝酒打牌,產生許多不穩定因素。現在村民傍晚都集中到廣場上來選擇合適的活動,鄰里關系也得到改善。”
與東范莊相距不遠的舜王城村同樣組建了廣場舞隊。舜王城村黨支部書記劉秋禮告訴記者,彭樓鎮舜王城村是全國18個中藥材市場之一,這個200戶人家的村子,家家有生意,因此少有人外出務工,對待體育的熱情也格外高昂。
劉秋禮熱愛籃球,他是個“80后”,2011年便擔任了該村書記。為了支持球隊發展,從2009-2016年,他每年都自掏腰包,為籃球隊購置各類裝備。他曾代理過洋河酒業,那一階段,球隊的全稱是“舜王城洋河隊”。
隨著球隊征戰菏澤各級聯賽,這樣一支村級球隊,也吸引了更多社會力量乃至資本力量參與其中。從2017年起,球隊的“贊助商”發生了變化,當地企業家一一盟德教育董事長馬新玉“接管”了球隊,冠名商也隨之變成了“盟德教育隊”。
“鄄城文體工作不分家,‘十個一工程帶動了全縣文體活動的開展?!臂渤强h文體局局長孫紅軍表示,2018年,鄄城縣建設文體廣場160多個,實現了文體廣場行政村“全覆蓋”;培養各類文體人才1000余名,為廣大群眾健身提供科學指導;全年開展縣級以上全民健身活動100余場次,鄄城全民健身活動實現了“長流水、不斷線”。
菏澤市體育局群體科科長李震告訴記者,目前“十個一”工程的推進工作取得了諸多進展。為了鼓勵農民積極開展“十個一”工程,菏澤市已經下發鑼鼓、演出服、音響等必需裝備,同時將為每個村提供1500元/年的活動經費,由鄉、縣、市共同承擔。
物質和資金贊助極大鼓勵了村民的體育健身熱情,鄄城縣文體局體育運動管理中心主任文劍告訴記者,目前,鄄城大多數村子已經組建了各具特色的健身隊伍,武術隊、秧歌隊、廣場舞等類型多樣,不一而足。
文劍坦承“十個一”工程也面臨一些困難?!佰渤强h內文體資源分布不均,須進一步協調。主要困難點集中在武術隊組建上,有的村有拳法傳承,武術隊人數眾多,有的村則沒有習武傳統,更缺少帶隊師傅?!毕乱徊剑渤强h文體部門將對此作出專項研究。
補齊農村群眾體育健身的“短板”
去年1月24日,由菏澤市體育局組織的菏澤市村級健身秧歌運動器材發放儀式暨村級體育總會(老年體協)成立大會在菏澤市會盟臺舉行。全市5042個行政村都領到了一套鑼鼓镲健身秧歌運動器材,并成立村級體育總會和老年體協,實現了市縣鄉村四級體育總會(老年體協)組織全覆蓋,補齊了農村群眾體育健身的“短板”。
牡丹區馬嶺崗鎮青丘寺西范村村委會主任范景華說:“我們領到這套器材后,村東和村西各組成一支秧歌隊,村里將會更加熱鬧?!睘槭惯@些器材每天響起來,讓村民都扭起來,市健身運動秧歌協會采取以培訓班和“以賽代培”等形式,陸續為5042個行政村培訓900余名健身秧歌社會體育指導員。
據了解,2017年以來,菏澤農村體育環境大為改觀,特別是在省體育局扶貧資金的重點傾斜下,截至2017年底,855個省定扶貧村、344個市級扶貧重點村、274個第三輪省派第一書記村的健身工程全部完工。除以上工程外,省體育局這兩年還對菏澤2017年新增加的1148個省定扶貧村按照每村6萬元的建設標準進行資助,總資助金額達6888萬元。2018年先期資助菏澤新增省定扶貧村的60%,共710個新增省定扶貧村,資助金額4260萬元。
“道雖邇,不行不至?!睍呗?,走對路,才能開辟一片新天地。菏澤,彌補農村體育短板,助力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的實踐行動值得期待。(資料來源:《齊魯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