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制作成本1500 元的紀錄片《四個春天》火了，豆瓣獲評9.2 分，淘票票和貓眼的評分都超過9 分，入圍西湖國際紀錄片大會“D20 提名”。這部電影的導演叫陸慶屹，故事主角就是陸慶屹的父母，一對相濡以沫幾十年的老夫妻……

父輩的愛情，一碗回味無窮的熱湯

1988 年春，高中還沒畢業(yè)的陸慶屹離開家鄉(xiāng)貴州獨山縣，毅然踏上了北上的火車，年輕的他沖動有闖勁，夢想著能闖出一番天地來。在北京的那些年，陸慶屹做過足球運動員，當過歌手，干過編輯還有畫家。決定拍攝電影《四個春天》之前，他是一名攝影師。2013 年，陸慶屹在社區(qū)網(wǎng)站上寫了一篇日記《我爸》，一下成為網(wǎng)站爆款，無數(shù)網(wǎng)友留言，其中有一條評論說：“那時候的愛情就像一碗熱騰騰的湯，食材簡單熬煮出來的滋味卻回味無窮。”2013春節(jié)，陸慶屹回到老家，花費1500 元買了一個三腳架，開始用鏡頭記錄父母的生活。

在陸慶屹的日記里，父親陸運坤和母親李桂賢是性格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我的父親是個溫厚細心的男人，總是悄無聲息地為這個大家庭付出。而母親天生暴脾氣，見不得不平事，即便到了現(xiàn)在這個年紀，她仍敢在大街上風風火火地抓小偷?！?/p>

雖然老兩口性格迥異，但陸慶屹卻從未見過他們吵架。在陸運坤眼里，妻子錯了也是對的，對妻子永遠是無怨無悔的姿態(tài)。

父親對母親的愛總是潤物無聲，不易察覺，然而在陸慶屹的鏡頭里，它們變得有跡可循，并且隨處可見。有一次，母親為當?shù)匾粦羧思页礁璧磕钍耪?，直到第二天才回家。父親急匆匆地從房間跑出來，對著母親說了一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痹捳f完了，父親才注意到一旁的陸慶屹，臉一紅，低著頭又匆匆回了房間。

偶爾，母親也有溫柔的時候，有次，陸慶屹和父母爬山，父親看著山上枯黃的稻草，隨口說了一句：“這草怎么都枯了?！弊咴谇懊娴哪赣H，一把挽住父親的手臂，帶著嬌嗔的意味說：“山上不就是這樣嘛?！标憫c屹跟在他們身后，恍惚中生出一絲錯覺，仿佛前面走著的不是一對年邁的老人，而是兩個正在熱戀的情侶。

平淡的生活，不平淡地過

紀錄片的開頭從一頓熱氣騰騰的年夜飯開始。陸慶屹的父親陸運坤正從特制的爐具里，取出熏制的臘腸。母親李桂賢在張羅其他的菜肴。從外地趕回家過年的姐姐陸慶偉和哥哥陸慶松不時地出現(xiàn)在老兩口繁忙的畫面里。

“有一天晚上，我媽讓我教我爸一次性系鞋帶，我爸弓著腰學了45 分鐘也沒學會。最后，雙手一撇，仰天長嘆了一聲‘唉’，睡覺去了。在這45 分鐘里，我媽一直雙肘撐桌，笑得前仰后合，上氣不接下氣。次日早上，我還在迷迷糊糊睡覺，我媽就把我揪起來：‘快，教我系鞋帶！’我一聽就樂了。我媽從來自詡心靈手巧，沒想到昨天看那么多遍，她也沒看明白。終于，在她氣鼓鼓地跟鞋帶奮斗了半個小時后，突然大笑起來，‘成功啦！’

“吃完午飯，我爸要上樓午覺，我媽把我爸叫住了，從身后拿出毛線，得意地慢條斯理地表演給我爸看：‘看清楚了嗎，要不再來一遍？’我爸撇了撇嘴，抹一抹腦門上的頭發(fā)，很惆悵地睡覺去了。下午，我爸午覺起來，第一時間拎著一只鞋找我：‘來嘛，再教一下?！『?，路過的老媽看見了，她先是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哈哈哈，你不服氣是不是？’我爸沒理她，弓下腰，仔細研究我的手形和動作要領，反反復復折騰了半個小時，終于也成功了。

“還有一年冬天，離春節(jié)還有兩個月，我爸媽在街上看到一副喜聯(lián)，我爸悄聲跟媽說：‘真難看。’我媽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寫！’過了好幾天，我媽突然發(fā)現(xiàn)，我爸怎么變得特別安靜了，沒事總往房間跑，我媽決定突然襲擊。她躡手躡腳走近房間，猶豫了幾秒，猛一推門，我爸背對她轉(zhuǎn)過身來，里外倆人都嚇了一跳，我爸手里的大毛筆正滴著墨汁。

“原來那天他倆從街上回家，爸平白無故遭了我媽一頓白眼，不服了！他要練字了！反正離春節(jié)還有兩個月，掂量掂量，覺得時間充裕，完全來得及。我媽闖進來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他有點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我媽又甩了一個白眼過去：‘切，明明是功力不夠，找什么借口，繼續(xù)練！’我爸得到領導首肯，更是一發(fā)不可收，終日沉浸在墨水中?！?/p>

生活的愁苦再多，日子仍要繼續(xù)

在陸慶屹的記憶中，父母總是終日勞作，幾乎每天都要到凌晨才睡覺。有時候，陸慶屹迷迷瞪瞪睡一覺醒了，仍然看到父母在埋頭苦干。

長大以后陸慶屹才知道，當初父母沒日沒夜勞作得來的收入，除了維持家庭，還有相當一部分用來支援親戚了，也就幾年前，父母才剛把家里的債還完。陸慶屹有些吃驚，他們姐弟三個都已工作多年，父母為什么不告訴他們。母親滿不在乎地說：“哎呀，沒必要嘛。你們都有好工作，我們就高興咯，總算把你們養(yǎng)大，各有各的事業(yè)，又何必麻煩你們?！蹦赣H大咧咧的樣子，讓那些愁苦的日子變得不值一提。

2014 年10 月，陸慶屹的姐姐因肺癌去世，曾經(jīng)歡聲不斷的家一下陷入傷感中。2015 年春節(jié)，紀錄片中的第三個春節(jié)，沒有豐盛的年夜飯，沒有舉家團圓，陸運坤把之前錄的家庭影像觀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年以后，家里又恢復到了從前，就像母親說的，日子還得繼續(xù)……

2017 年底，陸慶屹從將近250 個小時的材料中，精簡出兩個多小時的紀錄片，在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做了第一次的公開放映。影片公映結(jié)束后，陸慶屹很快得到了專業(yè)人士的關注。他們決定參與到《四個春天》當中，將原本相對粗糙的版本，重新制作，變成一個可以在電影院上映的版本。

2018 年7 月27 日，第12 屆FIRST 青年電影展于西寧萬達國際影城舉辦閉幕儀式，陸慶屹的《四個春天》摘得最佳紀錄片獎。2018 年10 月18 日，第二屆西湖國際紀錄片大會在杭州西子湖畔中國美術學院舉行，《四個春天》在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qū)展映并且獲得“D20 提名”。2019 年元旦前夕，《四個春天》在網(wǎng)上的觀影評分一路飆升，豆瓣、淘票票和貓眼的評分都越過9 分大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