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
夜晚雪峰,星空傾瀉 ,頭燈閃亮,像天上的星星,破曉即將到來,那也是登頂之刻。
攀登者每一刻每一步都是生與死的抉擇,面對群星之下峰巒環(huán)抱,對自然懷有最深的敬意,仍執(zhí)意賭上性命堅韌不拔。
2019年這個春季登山季新聞不斷,海拔8000米以上的不同山脈上死亡人數(shù)已超過20人。據(jù)新華社報道,兩名中國登山者近日在巴基斯坦北部喀喇昆侖山區(qū)遭遇雪崩遇難,此前英國王牌登山家馬丁帶領(lǐng)的登山隊在7816米的楠達德維山同樣遇到雪崩遇難,而在今年5月的登山窗口期,珠峰海拔8000米處大“堵車”致多人遇難,一度登上全球媒體熱搜。
46萬元起步,每登一米都是“錢”的珠峰更是引發(fā)了全民大討論:攀登原先代表著挑戰(zhàn)和勇敢,現(xiàn)在是否越來越娛樂、商業(yè)化?上海某小學(xué)一年級學(xué)生的媽媽登上珠峰,并把孩子班上一面寫滿全班師生簽名的校旗插上峰頂,有家長表示:這是要“逼我登月球啊”。一位爸爸在珠峰上通過手機視頻完成了輔導(dǎo)孩子寫作業(yè)的壯舉!你甚至還會在朋友圈看到這個醫(yī)院、那個金融協(xié)會登頂珠峰后的合影,似乎現(xiàn)在登頂世界之巔已經(jīng)變成一項時髦的“團建”活動了。
在一些媒體報道中,登山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種高級旅游,充斥“名利場”。不知從何時起,像攀登珠峰這樣的極限運動,已經(jīng)成為世界成功人士的新時尚。為什么越來越多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登山?登珠峰真的是為下半輩子吹牛嗎?
“你為什么登山?”
“因為山在那里。”
多年前,登山家喬治·馬洛里面對記者提問如是作答,成為人類登山歷史最著名的一句話,甚至比他本人還要出名。1924年最負盛名的登山家馬諾里攀登珠峰,即使在海拔很高的帳篷里,他仍然高聲誦讀《哈姆雷特》和《李爾王》。幾天之后,他和同伴歐文將生命留在了珠峰。
為何他們?nèi)淌芷D苦,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價,也要去往山峰,去往世界之巔?因為山在那里,就是一種號召,一種來自遙遠的、未知世界的磁力,一種激起人類探索與征服未知世界的本性,讓人熱血沸騰的巨大共鳴。于向往者而言,山的存在本身即是意義。對于熱愛登山的人來說,雪山之巔永遠是無法遏制的向往。對于敢于冒險的人來說,它是一種高度,是一種信仰,也是一種人生態(tài)度。
有人問西藏登山隊隊長桑珠,30年前當他站在珠穆朗瑪峰之巔時有什么感受,他認真想了很久,帶著迷惑的表情說,“那……就好像跌在夢境里似的。”
之所以百余年來總有人選擇一而再,再而三地嘗試去攀登,答案顯然無關(guān)任何價值回報,而是一種純粹的本能,是激情、夢想、信仰,是一種從內(nèi)心滋生對未知領(lǐng)域的渴望。
第一位登上珠峰的法國女性斯蒂娜·雅南說:“我渴望與眾不同。”
冰原穿越女王洛朗絲·德·拉費里耶爾說:“冒險的經(jīng)歷讓我重新體會到了萬事萬物的偉大,金銀花的芬芳、櫻桃的美味。”
有一種說法,登雪山是一種癮。它是一種8000米的死亡游戲。人類大腦中有一種獎勵機制,極限體驗更容易激活神經(jīng)深層組織釋放的信號:多巴胺。多巴胺的釋放會讓人感覺快樂幸福,也就是人們經(jīng)歷極限運動后會產(chǎn)生改變的主要原因,因此才有那么多人明知九死一生還不斷涉險,一次又一次嘗試更加高難度的挑戰(zhàn),才有那么多人樂此不疲地去征服美麗而又神秘的凈土。
登山是人類進步的動力之一。也許現(xiàn)代社會已經(jīng)不再需要哥倫布,也沒有了埃德蒙·希拉里的生存空間,但當看到漫山遍野的帳篷時,我們應(yīng)該更深入思考:越來越多的人走入山野,登山開始大眾化的背后,探索精神才是人類的進步之源。如果沒有探索,人類不會離開樹木,開啟直立行走;如果沒有探索,人類學(xué)不會用火,難以點燃文明之光;同樣是因為探索,人類在自然選擇中脫穎而出,從刀耕火種走向了信息時代。山就像真相,永遠在那里,讀書是登山,寫作也是登山,登山運動是“不枉到這世界上走一回”的最佳詮釋。
對登山運動的理解不應(yīng)該停留在休閑娛樂層面,登山運動更深刻的意義是傳播探索精神,最終推動人類進步。登峰的故事還在不斷進行,正如弗朗西斯·榮赫鵬在《珠峰史詩》中所寫:“當我們看見一座山,遲早總會被吸引去嘗試登頂。”
生命的高度遠不止一座高峰,生命的力量在于量力而為的修行,人生不一定要登頂,但心中必須有一座山。不求人知,只求心會其趣。有些事情是無法征服的,卻是迷人的,值得我們?yōu)橹畩^斗。
就像那些攀登者每次成功后,會笑得像個孩子,眼里充滿了星辰。那是熱愛所帶來的最極致的美好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