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大黃蜂”發現記

趙力

2019年2月底，海外媒體報道，世界上體形最大的蜜蜂于1月在印度尼西亞偏遠地區被發現，它體長可達4厘米。而2018年11月，筆者在我國云南省與緬甸交界的地區發現了迄今為止人類已知的最大胡蜂個體——中國大虎頭蜂，它們體長達6厘米，翅膀展開最大可達9.35厘米，遠遠超過了過去翅膀展開7.6厘米的世界最大胡蜂紀錄。媒體將這個消息公布后，也同樣引起轟動，尤其是過去被認為世界最大胡蜂個體分布地的日本，網友們驚呼： “超級大黃蜂真的來了！”

走近蜂巢——與致命胡蜂面對面

其實，尋找“超級巨蜂”的計劃完全出于偶然。2018年10月，我和中央電視臺“地理中國”欄目一起在云南德宏州考察時，工作人員向我介紹說當地有一種巨大的蜂，并翻出了一張照片讓我看。當這張照片映入眼簾時，我震驚了，照片上是一個我從未見到過的巨大蜂巢，我當時猜想，這是胡蜂科某個巨大種類的巢穴。同

物種檔案

常常被人們叫做大黃蜂或大馬蜂的中國大虎頭蜂（Vespamandarinia），是世界最大的胡蜂科種類。它們主要棲息于亞洲東部和南部的溫帶、亞熱帶地區，在不同地區有很多名字，比較正式的名稱還有日本大虎頭蜂、臺灣大虎頭蜂、金環胡蜂等，而西方國家則叫它亞洲巨蜂。

中國大虎頭蜂是世界著名毒蜂之一，從名字可以看出，它們都有一個黃色的大頭，兇猛如虎，事實也是如此。它們體形碩大，個性兇悍，其工蜂身體最長45毫米，蜂王可達50-60毫米，翅展最大76毫米，為世界已知最大體形胡蜂。但在2018年年底，筆者在云南中緬邊境地區考察中發現，這里存在體形超級巨大的中國大虎頭蜂，其工蜂個體普遍翅展達8厘米，體長5厘米左右，大型個體體長超過6厘米，而翅展可達9厘米以上！這刷新了世界上已知5000多種胡蜂的最大體形記錄。樣充滿好奇的還有央視攝制組，我們不約而同地提出想去找這種巨蜂。鄉政府工作人員很快通過電話聯系上了一位養蜂戶，據說他對當地的蜂非常熟悉。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我們到達了靠近緬甸邊境的一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山村。熱情迎接我們的養蜂人介紹，遠處可以眺望到的山脈已經屬于緬甸。我問他哪里可以見到巨型的蜂.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養了好幾窩，最近的就在上面山坡。走，我帶你們去看！”在出發前，他向我們介紹，這種蜂非常兇猛，必須穿上防護服才能靠近。他很快從自己和鄰居家里拿來幾套各式各樣的防護服裝，告訴我們在靠近蜂巢前必須穿上。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向小村旁的山坡走去。山坡上樹木和雜草叢生，在行進了幾百米后，前面帶路的他忽然揮手示意我們停下， “蜂窩就在前面樹上了，大家把防護服穿上。”

仰仗防護服的保護，我第一次敢于進一步靠近，站在這個巨大的胡蜂巢穴前，開始觀察。我很快發現這是一個黃腳胡蜂的巢穴，這種胡蜂雖然不小，但體長仍然只有不到3厘米，距離我們希望尋找的巨蜂體形還是有一段差距。雖然有幾絲失望，我仍然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近距離觀察拍攝這種可以致命的危險昆蟲。起初胡蜂們三三兩兩地正常進出，似乎并不在意我的靠近。但是一兩分鐘后，就在我小心翼翼將相機鏡頭調到微距，試圖把相機湊到離蜂巢20厘米左右拍攝特寫時，大批的胡蜂從出口涌出，向我發動了攻擊。我這時才真正理解到“蜂擁而至”這個詞的含義——數以百計的胡蜂密密麻麻，瘋狂地向我撞擊，防護服傳來暴雨擊打般的“噠噠噠”撞擊聲，隔著厚實的防護服，我也感覺到了它們撞擊的力量。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繼續尋找和打聽巨蜂的蹤跡，但一直無緣得見體長超過4厘米的巨型種。由于考察時間所限，我們在10天后不得不帶著遺憾離開，準備下個月再來考察。

意料之外的邂逅—一巧遇巨蜂

11月19日，我們再次來到云南。由于求助于養蜂人未果，這一次我想到了當地林業部門，自然保護區的保護站工作人員常年巡山，只要這種巨蜂存在，他們應該最有可能見過。次日上午11點，我們到達了保護站。但不巧工作人員都還沒有返回，等待的過程中，我在保護站里好奇地四處轉悠，誰知道就來了個意料之外的邂逅。我在保護站過道上見到了一個大鐵籠，開始以為是用來裝大型野生動物的。但當我向籠子里望去時，幾只巨大的蜂進入了我的視線。這些蜂應該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死亡，干枯的身體躺在籠底，身上顏色也已經消退成灰色。但是，我注意到，這些蜂身體特別巨大，長度應該都在4厘米以上。憑借對蜂類的了解，我立刻意識到我眼前的這些蜂應該是世界最大的胡蜂種類——中國大虎頭蜂！我終于見到傳說中的巨蜂了，在一個完全沒有預計到的地點。

中午12點，外出的工作人員陸陸續續回到保護站，我和他們聊起這種巨蜂。他們告訴我，這些巨大的虎頭蜂并不像其他胡蜂在樹上筑巢，而是在地下建筑巢穴，當地偶爾會發生牛誤踩到地下巢穴被蟄死的事件。我還通過他們提供的線索，順利找到了一些中國大虎頭蜂。回到博物館后，我對獲得的上百只標本進行了測量分析，發現這次獲得的中國大虎頭蜂體形遠遠大于世界上其他任何地區的個體，它們普遍體長5厘米左右，翅膀展開達到8厘米寬，最大個體長度可以超過6厘米，翅展達9.35厘米，而且身體斑紋、色彩和該種已知的所有亞種均存在區別，很可能是一個新的亞種。我認為，該種群的蜂王應該更大，但可惜未能找到。

神奇的動物世界一巨蜂探秘

在查閱資料后，我得知中國大虎頭蜂寬闊的頭部長著巨大的“牙齒”，對于昆蟲，這對利刃是貨真價實的殺戮利器，而對人類，長達6.35毫米的螫針蜇人時會注射大量的毒液。因此它們是亞洲地區最危險的昆蟲之一。

在蜂類中，中國大虎頭蜂也是霸王，常常攻擊其他種類的蜂巢。資料記載，它們最喜歡單獨在樹林中尋覓其他種類胡蜂巢，也喜歡在蜜蜂巢洞口獵食進出的蜜蜂。它們一旦發現蜂類的巢穴，即成群結隊地進行驅逐、捕殺并將其蜂蛹全部搬回巢喂養自家的幼蜂。1只虎頭蜂可以在1分鐘內殺死40只西方蜜蜂，30只虎頭蜂可以在3個多小時內摧毀含有3萬只蜜蜂的整個蜂巢。但我國本土的中華蜜蜂在長期與虎頭蜂共同生活在一個區域的過程中，卻摸索出了對付它們的手段，當虎頭蜂偵察員找到并接近中華蜜蜂蜂巢時，它會發出特定的獵捕信息素信號。當中華蜜蜂間到這些信息素時，上百只蜜蜂會聚集在巢的入口附近，設置埋伏。蜜蜂們保持入口的暢通，允許虎頭蜂進入蜂巢。當虎頭蜂進入時，成百上千的蜜蜂就圍成一個球，完全覆蓋住它，阻止它進行有效攻擊。蜜蜂們會劇烈地震動它們的飛行肌肉，就像在寒冷的環境下加熱蜂巢一樣，這會將空間內的溫度升高到46℃ 。此外，蜜蜂還努力提高了空氣中二氧化碳的含量，在高溫和高濃度二氧化碳的混合作用下，虎頭蜂一命嗚呼。一些蜜蜂確實會與入侵者一起死亡，就像它們用刺攻擊其他入侵者一樣，但通過殺死虎頭蜂偵察兵，它們可以阻止自己的巢穴被敵人發現。

由于個體大、行動靈活，中國大虎頭蜂的覓食范圍可以達到蜂巢數千米之外，但卻兔子不吃窩邊草，不會在巢穴周圍進行覓食。但是在其巢穴周圍數十到數百米，自我劃定的勢力范圍內，只要發現有動物活動，就會呼朋引伴，立即進行攻擊。幸運的是，在勢力范圍以外，它們一般不蜇人，在受到侵襲時也只是固定飛在空中環伺四周進行警戒或逃離。這些巨大的胡蜂并不像其他胡蜂在樹上筑巢，而是在地下建筑巢穴。

對于這次發現的超級巨大的中國大虎頭蜂，我將進一步研究，以期證明它們是否為獨立的亞種或種。至于為什么這里的中國大虎頭蜂會如此巨大，我推測是因為中緬邊境處于北回歸線附近，冬季非常短，氣溫幾乎常年適宜它們生長，它們可以覓食和生長的時間長于其他分布區，這樣就有機會發育出更大的體形和繁衍出更大的種群，制作更大的巢穴。（責任編輯：司明婧 責任校對：曹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