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音詞“知道”的歷時考察

摘 要：在唐代，“道”具有詞尾化的傾向，出現了“言道”、“知道”、“覺道”、“猜道”等詞。本文通過對雙音詞“知道”從唐到清的歷時考察，分析其不同時代的用法，以了解“知道”一詞的發展歷程，探明其來歷。

關鍵詞：知道；歷時發展；用法演變

現代漢語中的“知道”一詞，在唐代已經產生。目前所見，最早出自于唐初高僧實叉難陀翻譯的《地藏菩薩本愿經》中：

或使病人未終之時，眼耳見聞，知道眷屬將舍宅、寶貝等為其自身塑畫地藏菩薩形像。（《地藏菩薩本愿經》第十二卷《見聞利益》）

雙音詞“知道”在唐產生后，應用逐漸廣泛，使用頻率也不斷增加。

雙音詞“知道”在唐產生時，皆作動詞。主要有三種用法，類同于現代漢語中動詞“知道”的基本用法。

知道+N（P）。

（1）何人知道寥天月，曾向朱門送莫愁。（胡曾《詠史詩·石城》）

在唐時，“知道”后可接代詞賓語：“知道這身，看看命謝，與王相伴，又得兩朝。”（《敦煌變文集新書》卷四），但大部分都是具體名詞，例（1）的賓語“寥天月”，就是一個具體名詞。在現代漢語當中，“知道”后的賓語，一般是非具體性的名詞賓語，而且賓語一般可以提前表示強調，例如“你不用說，這件事我知道。”唐時卻沒有這種變換用法。

知道+V（P）。

（2）山僧見我衣裳窄，知道新從戰地來。（楊汝士《建節后偶作》）

（3）繞廳春草合，知道縣家閑。（王建《昭應官舍》）

知道+小句賓語。

（4）汝且不曾見他說法，爭得知道他講贊不能平等。（《敦煌變文集新書》卷六）

動詞“知道”在唐朝產生時，基本全是用作及物動詞，現只見一個例外：“口對口，竅對竅。吞入腹，自知道。”（呂巖《三字訣》）雖然唐代動詞“知道”的基本用法已經類同于現代漢語中的用法，但是受到時代的局限性，與現代漢語相比還是有很多差異，用法也遠不如現代漢語中靈活。唐代前中期除了最早出現在《地藏本愿》中的雙音詞“知道”外，目前所知的用例皆出于《全唐詩》，其它文獻并未出現。到了唐晚期的《敦煌變文集新書》中再次得見，在“知道”出現的18例當中，有13例確定為雙音詞。

唐末五代時，產生了一個新的結構“誰知道”。表示“我不知道”或“沒有人知道”。例：

（5）誰知道，無為愉樂，不羨王侯。（呂巖《沁園春》其五）

（6）此個家風誰知道，得也無衰老。（呂巖《步步高》其五）

“誰知道”這種結構，在宋朝時尤其是宋詞中大量出現。僅在《全宋詞》中就出現41例。除了“誰知道”外，《全宋詞》中還有11例“怎知道”的結構。

（7）怎知道、那人人，獨倚闌干消瘦。（《全宋詞·易祓·驀山溪·春感》）

（8）是何人惹悉來，那人何處。怎知道、愁來不去。（《全宋詞·褚生·祝英臺近》）

后來“誰知道”與“怎知道”的短語內部的凝合度不斷增強，逐漸演變成了一個習語，尤其是“誰知道”結構，詞義也不斷地豐富。 “誰知道”并不是由主謂結構的“誰知道”演變來的 ， 而是直接由表示‘不料意義的 ‘誰知發展而來的。”唐時雙音詞“知道”演化成功，“知道”開始對“知”進行詞匯替換，而“誰知道”正是在這個過程中對“誰知”進行替換。“怎知道”結構也同樣如此。

隨著社會的發展，漢民族語言文字系統的不斷更新。到了宋代，雙音詞“知道”已經不局限于詩詞當中，大量出現于較口語化的作品中，尤其是宋話本。用法也往往比宋詞當中更靈活。

在元代，還出現了“知道不知道”結構，但目前只見《全元雜劇》中一例。“知道不知道”結構在明代也只見一例，到了清代才開始大量出現。

（9）休問我知道不知道，有一個小曲兒，喚做……。（《全元雜劇·楊景賢·西游記》第四本）

（10）將我火車化作風車，著手下推離婁山洞中去，看他知道不知道。（明《南游記》卷三）

（11）烏公道：“那么你孫子媳婦，浸了廚房水缸，你知道不知道？”（清《春阿氏謀夫案》第四回）

（12）王夫人道：“姑娘們知道不知道？”（清《紅樓夢》第九十四回）

明清之時， “知道”一詞也出現在一些公文當中。

（13）奉圣旨……知卿已在途，朕心慰悅。炎天遠道，宜慎加調攝，用副眷懷，便從容些行不妨。吏部知道。（明張居正《奉諭還朝疏》）

（14）康熙間，臺灣蠢動，閩省警報到日，仁圣正率諸皇子在暢春園習射，諭令該部知道。（清陳康祺《燕下鄉脞錄》卷九）

該用法多見于明清時的詔令中，這種用法只是動詞“知道”用在特殊的語體當中，依然表“知悉”義，其語法特點并沒有改變。

清代，動詞“知道”雖然沒有現代漢語中用法廣泛，但是與之前相比，靈活性大大增強。動詞“知道”產生了以下新的用法：

“知道”后可跟“一些”、“一點”、“一天”等量詞來修飾。

（15）因對呂祖笑說：“道兄，你該知道一些。”（《八仙得道》第九十八回）

（16）這里頭的緣故，你可能知道一點么？（《冷眼觀》第二十九回）

（17）若得早到一天。豈不是可以早知道一天么！（《恨海》第四回）

“知道+得+補語”。

（18）繼之笑道：“兄弟，你處世日子淺，哪里知道得許多。”（《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六回）

（19）市隱道：“我知道得不甚詳細。今聽你這么一說，我已經了然啦。”（《春阿氏謀夫案》第十七回）

動詞“知道”后加“一些”、“一點”、“一點”等量詞和“知道+得+補語”結構，都是用來修飾動詞“知道”，表示“知道”的程度。

“知道+介詞+賓語”。

（20）可知道于今世界上的人，還有點樣子嗎？（《最近官場秘密史》卷二十七）

（21）小弟又不是未卜先知，能夠知道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我二哥受藥鏢，必要用此解藥；（《七俠五義》第六十四回）

“知道”后往往跟介詞“于”，引進動詞所涉及的對象、時間、地點等等。

動詞“知道”可以重疊。

（22）我先把名姓告訴你，叫你知道知道我是作甚么的。（《大八義》第二十八回）

（23）和尚說：“我今天不叫你知道知道也不行。”（《濟公全傳》第八十七回）

當動詞“知道”重疊時，感情色彩更加強烈一些，表示施事者一種強制的意志要讓受事者知曉某種事情。

在現代漢語中，動詞多數不能受程度副詞修飾，但是“知道”與心理接受有關，屬于心理動詞一類，可以受程度副詞修飾，例如經常用作：“他很知道底細”，“ 我很知道其中的奧秘”。這種用法在清代小說中已經出現并且非常常見。例：

（24）當他說這話時，自己也很知道這是無聊之思。（《八仙得道》第四十二回）

（25）林黛玉道：“你也不用說誓，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見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紅樓夢》第二十八回）

在清代，動詞“知道”還活用為名詞，表“厲害”義。經常跟動詞“給”和“打”連用。

（26）金榮如此欺負秦鐘，連你們的爺寶玉都干連在內，不給他個知道，下次越發狂縱。（《紅樓夢》第九回）

（27）等我家去，打你一個知道。（《紅樓夢》第八十三回）

例（26）（27）中的“知道”，詞性由動詞變為名詞，意思相當于“給你一個厲害”的“厲害”。

由上可知，雙音詞“知道”在唐代產生，經過宋元明時期結構用法不斷增多，在清代已經進入了發展的成熟期，用法與之前相比更加靈活，結構也不斷地復雜化。

參考文獻

[1]董秀芳.詞匯化：漢語雙音詞的衍生與發展[M].四川：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

[2]王雯雯.“知道”的歷時研究[J].現代語文，2015.09.

[3]張富翠.“誰知道”的現狀及其歷史來源初探[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第36卷第6期，2009.

作者簡介

張凱潞，男，漢族，河南大學文學院漢語國際教育專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