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民
【摘要】由江蘇省文化廳和無錫市政府聯合出品的民族歌劇《二泉》是2016年江蘇省文化廳重點投入劇目,也是2017年文化部“中國民族歌劇傳承發展工程”重點扶持劇目?!抖吠ㄟ^民族歌劇的藝術形式在音樂表現、舞臺呈現和敘事結構等方面進行了大膽創新,對民間藝人阿炳的生平故事進行了全新的演繹,深刻的展現了當代民族歌劇的藝術張力及多元審美特色。其中自然貫穿于整部歌劇中的合唱音樂以其獨具一格的藝術表現力在歌劇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本文通過對民族歌劇《二泉》中合唱運用特色的分析,探尋合唱藝術在民族歌劇中的獨特藝術價值。
【關鍵詞】《二泉》;合唱;運用特征;藝術特色
【中圖分類號】J676?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中國民族歌劇經過近一個世紀的風風雨雨已成為我國音樂發展中相對成熟的大型藝術體裁。民族歌劇吸收外來藝術形式與中國民族風格于一體,將聲樂、器樂、舞蹈、美術、表演等多種藝術表現手段相結合,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民族歌劇《二泉》是近年來第一部以民族歌劇的形式展現民間藝人阿炳生平經歷的舞臺藝術作品,由江蘇省文化廳和無錫市政府共同打造,并邀請國內眾多一線專家擔任創作及表演團隊,以濃郁的江蘇地域文化特色講述了阿炳的故事,傳遞了中國聲音。
一、地方小調與西洋交響的完美結合
歌劇《二泉》源自二胡曲《二泉映月》,《二泉映月》出自民間藝人阿炳,阿炳土生土長于無錫?!抖氛扛鑴≈袩o一不體現著真實且濃厚的無錫地方特色。江蘇民歌侉侉調《無錫景》是江南小調中一首耳熟能詳的、頗具江南地方特色的民歌小調。第一幕開場,溫婉似水的女生合唱《無錫景》伴著舞臺天幕上緩緩展開的水鄉畫卷,用鐵皮質感的黑線勾勒出的流水拱橋、房宇屋舍、舟楫船帆、市場買賣等一眾江南市井景象盡收眼底,“我有一段情啊,唱撥拉諸公聽~~”第一段唱詞采用無錫本地土語演唱,不管是在語言上還是旋律上都保證了風格上濃郁的地方性和民族性,輕松地將觀眾帶入到真實的戲劇空間里。音響上的小調聲部化、立體化、交響化效果,將這首“無錫景調”與西洋交響樂編制完美的結合,吳儂軟語氣質下的雙聲部女聲聲線與連綿悠長的弦樂交織應和,在保證地域風格特征原汁原味的基礎上也增強了戲劇特色的立體感與空間感。
《拔根蘆柴花》是江蘇地區又一耳熟能詳的民歌小調,兼具蘇南蘇北的音樂特色,曲調大膽奔放、方言特色鮮明,是典型的揚州民歌。第五幕《重生》中,女聲聲部合唱音色輕盈俏皮、交響樂伴奏簡潔大方,其中江南動律的打擊樂引子,管樂弦樂與經典旋律的配合契合度超高,將這首江南小調完美詮釋,讓觀眾深深地體會到編曲的獨具用心并置身于當下的歡快氛圍中。
西方交響無論是從樂隊編制還是和聲創作上本數舶來品,如何能將這一西方藝術與民族音樂做到完美結合是一個道阻且長的過程。民族歌劇《二泉》在創作上立足傳統、扎根民族,這一創作原則在歌劇中合唱部分體現的淋漓盡致,傳統地方小調經過聲部化處理,與西洋樂隊伴奏達到高度配合,既保證了民族音樂獨特的藝術感染力,又兼具了現代音樂的藝術審美。民族音樂與交響樂的完美配合使舞臺場景化更加真實,對劇情的帶入和發展發揮著濃墨重彩的作用。
二、不同合唱形態與表演場景的相互融合
不同的合唱形態所傳達的情感變化和塑造的整體意境都截然不同,歌劇中合理且巧妙的運用不同的合唱類型,是提升整部歌劇層次和深化戲劇矛盾重要的音樂手段。民族歌劇《二泉》中合唱音樂通過對不同聲部的組合,利用不同類型的合唱情緒將整部戲劇故事的緣起緣落娓娓道來,推動情節的同時又不斷深化著戲劇表演的沖突。
第一幕《斥父》,莊嚴壓抑的道教教場場面下,著青紗的道士成群結隊,青燈古佛分外肅穆。“白云黃鶴道人家,一琴一劍一杯茶,羽衣常帶煙霞色,不染人家桃李花”,波瀾不驚的旋律線條,清靜無為的道家曲風,空靈幽靜的男聲聲線,層次鮮明的聲部交錯,低沉而不失張力。這段男聲合唱僅有八句歌詞,聲音力度從始至終保持在極弱的狀態之下反復吟唱,忽遠忽近,如懸梁環繞,象征性極強的男聲音色與旋律線條通過與寫實性場景的完美融合,為觀眾營造了逼真且震撼的傳統道教的音畫環境。男聲合唱形態與舞美場景的完美融合,為阿炳與生父關系的戲劇發展埋下了伏筆,也將阿炳與父親“認父”的矛盾沖突推向了高潮。
第三幕《失明》開場,編曲巧妙地運用了《月兒彎彎照九州》的民間曲調,一改女聲合唱明亮俏皮的的基本音色,主打歌唱情緒與線條感,在保持女聲溫婉柔和聲線的基礎上增加了絲絲壓抑與沉郁色彩,與唱詞“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的結合使反映阿炳凄慘境遇的主題意向更加明確。配合上九名身著旗袍、手執油紙傘、發飾造型形似卻不一的典型江南女子形象的舞蹈演員一段吳地風格的舞蹈,月光朦朧之下,這段美輪美奐的歌舞既給歌劇潤色了一抹亮意,也賦予了觀眾一時的松弛感。所謂張弛有度,有張才有馳,在這樣的氛圍中才會讓觀眾在接下來的劇情中接受更沉重的沖突激化,才在接下來阿炳的“失明中”找到強烈的情感共鳴。
尾聲的混聲合唱《天上的泉》是對劇中所有命運與情感沖突的總體升華,阿炳離世前夕,他懷著對家鄉、對二泉、對音樂、對光明的無限深情,留下了離世前告別世界的最后心聲:“二泉的水啊,為什么流不斷?二泉就在你阿炳的心里面!二泉隨著你阿炳化作了天泉!”,這段混聲合唱在旋律上保留了《二泉映月》的主題曲調,演唱時不管是在力度控制還是音色感受上仿佛一觸即發,頗具氣勢,可謂全場最為恢弘龐大的合唱場面。隨著天幕上的水霧化作不息的天泉,舞臺燈光色調揮去陰霾賦予無限光明,所有演員上場化作無錫城百姓為阿炳送行的群眾場面,聲與境的完美融合,仿佛是無錫城百姓的集體吶喊,為全劇的情感升溫至沸點。
三、合唱與獨唱、重唱的準確配合
歌劇藝術的藝術綜合性注定了歌劇作品中演唱形式的多樣性和豐富性。歌劇中人物角色的塑造過程也并非單單是靠從始至終的詠嘆調或宣敘調一氣呵成的。獨唱、重唱、合唱形式的準確配合是一部優秀民族歌劇中音樂元素的重要組成部分。獨唱的直接性情感表達;重唱時三兩交錯的感情對話;合唱音樂立體的情緒推動,使得三種演唱形式在歌劇人物形象刻畫上缺一不可,民族歌劇《二泉》則很好的做到了以上三者的準確配合。
民族歌劇《二泉》打破了以往相似題材作品慣用寫實、常以人物的外在活動及時間點為主軸的敘事手法,而是從人物內心開始挖掘,以虛記實,順著阿炳的心路歷程和主觀意識推動并發展劇情。序幕《心弦》,當羸弱的阿炳準備開始錄音,演奏者拉奏的《二泉映月》旋律響起,剎那間無數往事涌上阿炳的心頭,唱段《這些年我都在聽》中阿炳的父親華清和與養母在相同旋律線條下的各自心聲,生母與彩娣不同唱詞下情緒的推動,轉調后華清和與養母心靈上的吶喊“阿炳”,兩兩組合的重唱配置,卡農般的旋律織體樂句對“阿炳”名字的呼喚推向制高點,接而阿炳父子、母子及夫妻五重唱的旋律交織將所有人的情感宣泄融為一體,此時四聲部混聲合唱在已然飽滿的重唱情緒下自然銜接,將阿炳與生父、養母、生母、彩娣的心靈碰撞推向另一個高潮,這是心靈的撞擊亦是親情的升華,更是阿炳一生中為追求光明而滄桑飽盡的不斷心弦。
綜上所述,歌劇中合唱藝術的創作與運用,往往需要根據戲劇劇情發展、角色形象塑造、中心矛盾激化等多方角度去加以配合,是一個重要且復雜的過程。民族歌劇《二泉》中合唱藝術不僅在渲染藝術氛圍、刻畫人物形象、深化戲劇沖突等藝術功能上起到重要作用,也體現出了合唱藝術本身的獨到魅力與藝術特色,在充分保證了當代歌劇創作中可聽性強的審美效果的同時,提供了民族歌劇中合唱藝術基于當代審美的多元創作理念,對新時代民族歌劇與歌劇中合唱藝術的密切關系提供了新的發展思路。
參考文獻
[1]蕭文禮.民族歌劇《二泉》觀后[J].藝術評論,20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