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聯理論視角下的《人間天堂》兩個譯本的對比分析

孔梁宇

【摘 要】小說《人間天堂》作為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之一，具有重要的文學價值。這部作品中有眾多文學技巧和英語文化的體現，將其譯成中文需要進行大量的翻譯策略選擇，故這部作品的中譯本值得我們去研究、去比較分析。關聯理論是認知語用學的理論基礎，它的目的是識別人類心理的內在機制，以便揭示人類如何交際。這種理論基于認知理論，具有強大的解釋力和說服力。本文從關聯理論的視角分析了《人間天堂》兩個中譯本在語義層面與風格層面的得失，評判出了更好的譯本，同時證明了關聯理論對于文學類文本譯本分析的適用性。

【關鍵詞】菲茨杰拉德；文學文本；關聯理論

中圖分類號：H15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23-0199-03

一、關聯理論簡介

（一）關聯理論簡述。關聯理論提出了明示—推理交際模式，它代替了傳統的代碼交際模式。明示—推理交際指的是一個交際的兩個方面，明示指的是說話人的交際行為，推理指的是聽話人為了識別說話人信息意圖而產生的交際行為。明示交際行為，即交際者通過交際意圖將自己的信息意圖表現給交際雙方，交際成功需要受眾對信息意圖能夠識別。信息意圖即交際者使一系列設想顯現或更加顯現給聽話人的意圖，交際意圖即將交際者的信息意圖互相顯現給交際雙方的意圖，在此處信息意圖是第一性的，而交際意圖則為次要的信息意圖。信息意圖可以改變聽話人的認知環境，交際意圖讓交際能夠進行。顯現即“能夠被感知或推理”。在Sperber& Wilson（1986/1995：25）看來，交際是產生某種刺激，告知說話人某種東西，它的途徑為信息意圖和交際意圖。刺激可以是言語形式，也可為非言語形式，這種刺激可給聽話人呈現語境效果。基于此，聽話人將推理并努力去得到意向的認知效果。關聯理論將其表述為交際者將以為這個刺激對聽話人是有關聯的，而聽話人也將以為這個刺激對自己有關聯。即每個明示交際必然隱含關聯性。

（二）關聯的翻譯意圖論。翻譯過程包含了交際者和作為意向受眾的譯者間的第一交際和譯者與意向譯語受眾間的第二交際這兩個交際過程，忠實的翻譯就是第二交際復制第一交際，達成這項任務需要再現原作者意圖，這就必須保證兩次交際的受眾識別信息意圖時推理距離相等。這回答了譯什么和如何譯的問題。

原語讀者和譯語讀者皆依靠推理來得到原作者信息意圖，為了忠實于原交際翻譯，譯者須使譯語讀者推理方式和原語讀者相同，關鍵在于使其在識別信息意圖時推理距離相等，即保持原語讀者于系列設想中的設想之可及度不變，此為翻譯的推理空間等距原則，即忠實翻譯須能夠再現原作者對其意向讀者所做設想，使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于識別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有同樣的推理空間。

但根據翻譯的推理空間等距原則，要譯者任何情況下都于譯語交際中保證原作者對原語讀者的設想內容不變并保持原語讀者對系列設想中各設想可及度不變幾乎沒有可能。這是由于原語讀者間、譯語讀者間、原語與譯語讀者間認知環境不可能完全相同，這導致他們在理解過程中選擇的設想和語境相異，所做推理同樣相異。所以，于認知儲備相異的情況下，保持原語讀者對原語作者對其所做系列設想中設想之可及度和譯語讀者對譯者對其所做設想推理空間相同，就很難存留原系列設想；要存留原系列設想，就無法保持原語讀者對系列設想中設想的可及度不變。故一般為了譯語交際能夠成功，譯者首先要使得“譯文讀者能與原文讀者在推理識別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有相等的推理空間而后考慮“是否復現原作者對其意向讀者所做系列設想時的互顯方式即交際意圖”。由于 Sperber& Wilson（1986/1995）認為，交際方式甚至比交際內容更重要。因此，譯者可調整原作者系列設想中設想可及度，以順應譯者與譯語讀者的共同的認知環境，使得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具有相等推理空間，可稱其為翻譯的推理空間等距原則之補充原則”。

二、《人間天堂》原著與譯本介紹

（一）作品簡介。《人間天堂》是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創作的長篇小說，也是其處女作。它的出版奠定了菲茨杰拉德作為“爵士時代”的魁首和桂冠詩人的地位。在《人間天堂》中，菲茨杰拉德通過對艾莫里“幻想—追求—破滅”這一歷程細致入微的描繪，“將青年人狂熱追求‘美國夢的幻想和注定要破滅的這一主題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二）關于譯本和譯者。目前市面上可以看到的《人間天堂》的譯本很多，其中有一個是金紹禹先生翻譯的，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還有一個是吳建國教授翻譯的，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這兩個譯本流傳度較高，故用來做對比分析。

三、關聯理論指導下的兩個譯本的對比

（一）語義層面兩個譯文的對比

例1：You're not very sympathetic.

男主人公擁抱了一位女士后，其胸口的紐扣使這位女士領口肌膚產生紅點，這位女士暗示男主人公為她揉一揉。而男主人公卻在打趣她，這位女士說出了上述這句話。對于原作中的這句話，兩個譯本采用了完全不同的翻譯。

金譯為：你不太有同情心。

吳譯為：你這人就是不太懂得憐香惜玉。

通過對原文語境進行分析，我們發現，這位女士在此處所要表達的意思是男主人公不懂得疼愛自己，而非字面的“同情心”。金紹禹先生選擇翻譯字面意思，而這種情形下漢語讀者讀到“你不太有同情心”時要推理得到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的推理距離要比原讀者長，所以這樣的翻譯不合理。而吳建國教授更好地忠實了推理等距原則，使用了譯語讀者更易接受的“憐香惜玉”來替代“同情心”，使得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具有相等的推理空間，是成功的翻譯。

例2：We're all ears， Amory.

對于原作中的這句話，兩個譯本采用了不同的翻譯。

金譯為：我們都聽著呢，艾默里。

吳譯為：我們都在洗耳恭聽呢，艾默里。

這句話是主人公的大學室友說的，當時主人公艾莫里拆開了一個裝有其成績單的信封，這門考試合格與否對艾莫里影響很大，室友們急切地想知道結果，也有一些看笑話的想法，于是這樣說。

金譯弱化了原句，原語讀者讀到“were all ears”時，會體會到那種“在認真聽”的意味，而金譯“我們都聽著呢”無疑喪失了這種意味，這使得譯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的推理距離要長于原作者，故這樣的翻譯是不合理的。而吳譯變換了說法，使用了漢語讀者習慣的“洗耳恭聽”這一表達，調整了原作者的系列設想中的設想可及度，順應了譯者與譯語讀者共同的認知環境，使得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具有相等的推理空間，即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同樣能輕易體會其中的急切和玩笑意味，是成功的翻譯。

（二）風格層面兩個譯本的對比

對于原作中一首主人公背誦的一首名詩人的詩作，兩位譯者采用了不同的翻譯策略。

原作：

Each life unfulfilled， you see，

It hangs still， patchy and scrappy；

We have not sighed deep， laughed free，

Starved， feasted， despaired--been happy.

金譯為：

人生追求尚未完成，你是否明了；

“目標”依然如故，空缺仍需補全：

我們沒有深沉的嘆息，放縱的笑

餓、飽、絕望都不曾有——有的是喜歡。

吳譯為：

一生追求成蹉跎，你瞧，

事事皆如故，紛綸無間道；

吾輩未感慨，也未縱聲笑，

饑、飽、絕望全無虞

——人間這般美好。

兩個譯本都加了類似的注明，這里不進行討論。

金紹禹先生譯用了完全用白話來呈現這首意蘊深沉的詩作，以譯語讀者的眼光來看，這首詩是沒有原語讀者所看到的那種意味和韻味的。金的譯本沒有保留原交際中的風格線索，使得譯文讀者無法體會到原作的優美雋永，即對譯文讀者識別原作者意圖造成了影響。

而吳建國教授的譯本使用了較多的偏文言詞匯以保留原作的優美雋語的句法風格線索，即保留了原作的原交際的風格線索，這使得譯文讀者在識別譯文作者的信息意圖時的推理距離與原語讀者在識別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的推理距離較接近，這樣相似的推理線索使譯文讀者可以推斷識別原作者想要表達的那種信息意圖——即雋永的風格。

對于原作中下面的這句話，兩個譯本采用了完全不同的翻譯。

The room was a study in stupidity--two huge stands for paper， Mr. Rooney in his shirt-sleeves in front of them， and slouched around on chairs， a dozen men： Fred Sloane， the pitcher， who absolutely _had_ to get eligible； "Slim" Langueduc， who would beat Yale this fall， if only he could master a poor fifty per cent； McDowell， gay young sophomore， who thought it was quite a sporting thing to be tutoring here with all these prominent athletes.

對于破折號前的小句，金譯為：整個教室是一幕愚蠢的景象。吳譯為：好比一幅繪畫作品的習作，這間教室里呈現出的全然就是一幅蠢態百相圖。

原作者使用了“a study in stupidity”，字面意思是“是愚蠢的最佳例子”，這種說法在中文中的出現頻率要低于其在英文中的出現頻率，故譯語讀者讀到“是愚蠢的最佳例子”時要推理得到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的推理距離要長于原讀者，故這樣的翻譯是不合理的。金將其譯為“整個教室是一幕愚蠢的景象”既不符合漢語表達習慣，也使讀者難以體會到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故這種翻譯是失敗的。吳建國教授將其譯為“好比一幅繪畫作品的習作，這間教室里呈現出的全然就是一幅蠢態百相圖”運用了“百相圖”這一漢語常見說法，對原作者的系列設想中的設想做了可及度調整，漢語讀者對這種語言風格的熟悉程度和感覺與英語讀者對“a study in”的熟悉程度和感覺接近，這使得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具有同等的推理空間，是成功的翻譯。

四、結語

本文介紹了關聯理論及其對翻譯的指導，并在關聯理論的視角下對小說《人間天堂》的兩個中譯本進行了多方面的分析和比較。筆者認為，關聯理論作為一種從認知和交際的角度去理解和解釋翻譯的理論，非常適用于蘊含豐富意味的文學文體的譯本分析，可以很好地解釋其中的一些翻譯現象和策略。筆者主要從語義和風格兩個角度分析對比了兩個譯本，發現了吳譯更多采用了對原作者的系列設想中的設想調整可及度的方法，照應了其與譯語讀者的共同認知環境，達到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具有同等的推理空間這一方法，使得譯語讀者與原語讀者在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意圖時具有相等的推理空間，故在關聯理論視角下為更好的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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