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命運交響曲》探尋貝多芬的創作意識

鄭藝 侯熙明

[摘 要]

貝多芬是古典主義時期維也納樂派的最后一位作曲家，將古典主義時期推至頂峰，又在他創作的第三階段向浪漫主義過渡。本文通過對《命運交響曲》的創作背景和音樂語言特征進行分析，對這部作品的時代性和創新性進行總結和概括，以探尋貝多芬在《命運交響曲》中蘊含的創作意識。

[關鍵詞]《命運交響曲》;貝多芬;創作意識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1007-2233（2019）08-0007-02

交響曲一詞源于古希臘詞匯“Symphony”，意為交響、諧聲，即為各個聲部和諧統一。中世紀時期，出現復調音樂形式，使器樂曲具有一定的交響性，交響性思維漸漸嶄露頭角。巴洛克時期形成以“快—慢—快”為基本形式的歌劇序曲，由薩馬丁尼將其獨立成為一種全新的體裁，對交響曲的發展有著重大的意義。同時歐洲的作曲家們運用多聲部交織的手法，以及獨奏樂器與樂隊的對比、不同樂章、不同速度、不同調性的對比意味著交響樂成為一種獨立的體裁并不斷地發展。

古典主義時期，奏鳴曲式呈示部、展開部、再現部所帶來的戲劇性，為交響曲這一體裁帶來了更強的交響性。被譽為“交響曲之父”的海頓通過他的創作實踐，完善了奏鳴曲式及交響套曲的標準形式，將交響曲的結構規范化，為古典交響曲風格的形成以及對之后的莫扎特、貝多芬等人的交響曲創作有著巨大的影響。莫扎特通過他的創作實踐，將戲劇化風格在交響音樂中發展得更為成熟與新穎。同時，他對樂隊編制和曲式結構上也有著很大的創新。

雖然貝多芬的交響曲作品只有九首，在數量上比海頓和莫扎特都稍遜一籌，但從作品的篇幅和內涵上都勝過海頓和莫扎特?！睹\交響曲》是貝多芬第一次通過一個戲劇性的動機經過一系列有機發展而來的大型作品，也有學者認為，貝多芬《命運交響曲》是交響曲體裁成熟的標志。

一、《命運交響曲》的創作背景

西方音樂史學研究者在研究作曲家的創作生涯時偏向于將作曲家的創作生涯分為幾個階段進行區分，他們將貝多芬的創作生涯分為了三個階段。他初期的作品是恪守形式，中期是擴大形式，晚期則是打破形式。[1]《命運交響曲》創作于貝多芬的中期，在貝多芬中期開始前，他完成了自己的遺書。雖然貝多芬已經被耳疾困擾，但這一階段的作品大多洋溢著對生活的向往與熱情。

此時，他已經被譽為最優秀的鋼琴家、作曲家，在交響曲創作方面與海頓、莫扎特齊名。受狂飆運動和法國大革命影響，“自由、平等、博愛”的觀念蔓延至社會各界并獲得了廣泛的認同。雖然貝多芬對革命的內容一無所知，只不過對極權有著本能的反感，因而對任何違背“自由、平等、博愛”精神者，他都會立刻產生排斥。[2]在創作《命運交響曲》前，貝多芬在感情中屢屢受挫和耳疾的折磨，同時他心目中的英雄拿破侖加冕稱帝，使他追求的“自由、平等、博愛”以及“共和”的理想破滅。在時代陰影和個人不幸的雙重打擊下，貝多芬用《命運交響曲》闡釋了他的回答。

《命運交響曲》是貝多芬歷時五年精心打造的一部交響曲，作品的第一樂章和第二樂章完成時間早于《第四交響曲》的完成時間，因此這兩部作品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歡樂與幽默是《第四交響曲》的特征，而《命運交響曲》則更像是貝多芬與命運戰斗到底的決心。在創作《英雄交響曲》時，貝多芬將自己理想中的英雄勾勒呈現于聽眾。繼《英雄交響曲》后，《命運交響曲》成為蘊含貝多芬堅毅的天性和他對生活的認知和體驗的又一力作。

二、《命運交響曲》的音樂語言特征

《命運交響曲》是貝多芬第一部表達復雜內容的作品，同時這部作品的戲劇性動機貫穿了第一樂章，而且還是整部作品的主導動機。這是交響曲創作中的一大創舉——通過一系列有機的發展，是一個核心發展成一部大型作品，也有一些人認為《命運交響曲》是交響曲的原型，它具有交響曲所具有的一切。

《命運交響曲》共有四個樂章，第一個樂章為奏鳴曲式，以強力的弦樂和單簧管齊奏主題開始，隨后主題微弱地擴散與各個聲部形成對比，描繪出了命運的冷酷和命運為人們帶來的艱難險阻。副部主題親切抒情，象征著人們在冷酷的命運的打壓下仍對美好的生活充滿了向往。貝多芬在創作時將辯證法思想融入到奏鳴曲式中，將命運的冷酷與對美好生活的憧憬作為對立面，經歷一個樂章的發展，經過戲劇化沖突后使命運的冷酷與對美好生活的憧憬相互影響，相互轉化，看似對立的同時也有不可割舍的內在聯系。[3]

第二樂章為抒情性的雙主題的雙重變奏曲式的行板樂章，表現了“斗爭間隙的哲學性思考”。兩個主題接近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群眾歌曲體裁，第一主題內斂含蓄，第二主題堅定威武，仿佛是個人的思考與人民群眾的對比。經過兩個主題的變奏發展，第一主題最終融入第二主題，變成了堅定威武的英雄形象。貝多芬在塑造音樂形象的過程中，深刻地揭示出在與命運搏斗的過程中，只有將個人的理想和奮斗與人民群眾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才能夠取得最終勝利的哲學思想，這個思想也對馬克思有著深遠的影響。

第三樂章是通往勝利的路上最后一次也是最為尖銳的一次沖突，是以復三部曲式寫成的一首沒有諧謔意味的諧謔曲，在結尾通過一個連接段落力度逐漸增長的形式與第四樂章相連。第三樂章中命運主導動機經過了三次變化，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通過和聲式織體的手法進行寫作，中部使用了復調的手法。第一部分通過弦樂組和木管組奏出的較為猶豫的旋律與銅管組圓號奏出的輝煌的命運主題進行對比，預示著內心的軟弱并不能戰勝艱難的命運;第二部分將之前弦樂低音區奏出的舞曲風格的旋律在中高音區模仿發展，象征著人們勇敢地面對命運的激流;第三部分再現了第一部分的主題，將原本冷酷的主題通過弦樂撥奏的方式將原本帶著陰霾的命運主題表現得對人們俯首帖耳。第三樂章通過主題動機的三次變化體現了人在面對困難時軟弱逃避都是無用的，只有以堅定的信念并付諸努力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

第四樂章為奏鳴曲式，是一首宣告勝利的終曲，表現了人們戰勝命運的喜悅與自豪。貝多芬用雙主題的形式對呈示部進行創新，第一主題以銅管組齊奏的方式營造出威武雄渾的氛圍，第二主題具有舞曲性，表現了不可抑制的喜悅之情。展開部以歡悅的第二主題為基礎進行展開，在表現歡悅的同時也兼有第一樂章的命運動機與第三樂章的片段，仿佛是對全曲的回顧，與此段歡悅的氣氛進行對比。再現部對呈示部進行再現與補充，最后以象征勝利的第一主題結束全曲，以巨大的聲勢和壓倒一切的力量宣告光明必定戰勝黑暗這一真理。

三、《命運交響曲》中蘊含的創作意識

創作意識是作曲家在創作過程中的思想源泉，是整部作品的本質和指導思想。

貝多芬是古典主義時期維也納樂派的最后一位作曲家，他的作品代表著古典主義時期作品的最高境界。他的作品中蘊含的倫理的意志力取代了感情和情緒的氛圍，貝多芬就這樣為他自己創造了解放他古典同行所不知道的主觀力量的英雄風格。[4]貝多芬打開了早期浪漫主義的大門，卻沒有越過這道門進入一個新的世界。對貝多芬而言，形式本質上是主觀的東西，而主觀本質上是形式的東西。

貝多芬的英雄主義精神源于《英雄交響曲》。受法國大革命的影響，法國人民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及他們推翻封建專制主義的氣魄引起了貝多芬的共鳴。加之拿破侖在稱帝之前的舉動確實符合貝多芬對具有共和思想的英雄的設想，因此他創作了《英雄交響曲》來描繪他心目中的英雄，他的英雄主義精神由此誕生?！睹\交響曲》延續了《英雄交響曲》中蘊含的英雄主義精神，在作品中描繪了一個英雄掙脫束縛，朝著歡樂和幸福前進的故事。時勢造英雄，英雄是時勢的需要?！睹\交響曲》具有強烈的時代色彩，任何時刻欣賞這部交響曲都能感受到當時的人們愿為自由而斗爭的堅強意志和決心。貝多芬的英雄主義精神在《合唱交響曲》中得以完美呈現。這部作品的創作過程中貝多芬的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都不順遂，但他仍然忠于革命的信念，仍然忠于“自由、平等、博愛”的思想，使他又一次運用了英雄的主題。

整個19世紀器樂的發展和器樂曲的創作都受著貝多芬的掣肘和壓制。貝多芬的交響曲作品的內容與形式完美統一難以超越和發展，同時浪漫主義音樂追求的主題的抒情，和聲和調性的色彩與交響曲的動力性和戲劇性難以融合。貝多芬賦予純器樂以最強烈的和最富于表現力的戲劇性特點，這種表現特點又反過來影響到戲劇音樂本身，形成了一個循環。因此，貝多芬的九首交響曲作品像是浪漫主義時期作曲家無法逾越的一道鴻溝，但貝多芬使交響曲這一從歌劇序曲中獨立而來的體裁最終能夠重新賦予歌劇以勃勃的生機。

貝多芬的英雄主義精神對瓦格納樂劇的創作產生影響，瓦格納宣稱他的樂劇不是繼承格魯克、莫扎特和韋伯，而是產生于貝多芬的交響樂。瓦格納是貝多芬英雄主義的傳人，他認為貝多芬最偉大之處在于他打破了器樂與聲樂之間的界限，接受聲樂器樂統一的思想。雖然瓦格納總在主張純粹文學的戲劇布局和靈感，但瓦格納的歌劇作品是受交響語言支配的，瓦格納創造力最強大的部分仍然在音樂方面，音樂是他最強的表現手段。

貝多芬的英雄主義精神對浪漫主義時期的影響不僅僅在音樂方面，也同樣對思想家們產生影響。歷史學家托馬斯·卡萊爾認為，人類及其創作力衰退的原因在于英雄精神、原創精神的消失;另一方面，他又主張英雄精神的衰退原因是由于缺乏宗教精神。19世紀下半葉最偉大的思想家尼采受英雄主義精神的影響，要求由具有“英雄”特征的階層進行統治。

結 語

貝多芬的音樂蘊含著激烈、狂暴、質樸的感情色彩，也運用了大量的技術創新，同時也遵循古典主義時期作品工整嚴謹的邏輯性和均衡完美的結構，使他的音樂具有個性的同時也將古典主義音樂推向了巔峰。同時他作品中蘊含的自我情感和某些突破性的作曲技法也充斥著浪漫主義的色彩，作品中蘊含的英雄主義精神也對浪漫主義時期的音樂家和思想家產生影響。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