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桂花糕

陳姝昉

我是爺爺帶大的，從小在農村長大。那段童年歲月，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那個時候，沒有學校與作業的束縛，沒有少年時期各種各樣的煩惱，有的，是對當下時光的享受和對未來的希望。

那個時候，我經常與玩伴一起捉迷藏、游泳、抓魚。閑暇時，叼著一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望著變幻莫測的云朵發呆，可心里在想其他事，如：鄰居大牛掰手腕居然贏了我，下次一定要贏他;今天又被老爸打了，真疼;街口的糖葫蘆可真好吃……當然，我最常想的是爺爺的桂花糕。

說起我爺爺的桂花糕啊，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桂花糕受到全村人的推崇與贊美，還有人勸爺爺在集市上開家店，專賣桂花糕。可爺爺總是樂呵呵地說：“咱的桂花糕是做給自家人吃的，賣給別人，我不樂意。”

爺爺通常在9月初就開始準備了。那時候，他帶領全家人浩浩蕩蕩地向桂花樹進發，一起搖桂花，好不熱鬧。爺爺爬上桂花樹，使勁搖晃枝干，我則捧著個團箕，望著滿地的碎金傻樂……

桂花糕制作完畢，爺爺首先會分幾盤給鄰居們。傍晚時，全家人圍坐在院子的桌前，一邊談天，一邊享受桂花糕，院子上空充斥著我們的歡聲笑語。我不聽話時，爺爺經常說“桂花糕你不許吃”，借此恐嚇我，要我聽話，而我每次也乖乖就范……

我到城里上高中后，和爺爺相處的時間漸漸減少，可爺爺依舊惦念著我，每年總要寄一大盒桂花糕給我。每次一看到桂花糕，我都會想起爺爺。可今年，桂花糕沒有按時寄來，我心里有點兒擔心。爸爸打電話來，哽咽地說：“你……你爺爺他……不行了。”我心里一驚，下了課立馬趕去醫院。他穿著病號服，臉頰凹陷，瘦得嚇人。看了這場景，我幾乎落淚。又聽見一旁的姑姑們低聲絮語：“爸也真是的，這么大個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是哇！下雨天的非得去搖桂花，說是要做什么桂花糕。”“真是不讓人省心。”我聽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爺爺被推進手術室。我在病房外等候時，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爺爺陪我放風箏，做我最愛的可樂雞翅，和我一起用水彩筆在墻上畫畫，成績下滑時對我又是批評又是鼓勵，和我一起搖桂花……

想著想著，淚水禁不住滑落。我拼命忍住眼淚，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在心里默默地為爺爺祈禱，連媽媽買來冰激凌我都沒吃，想等著爺爺出來一起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冰激凌一點點融化，此時，我卻無心管它，一心盯著手術室的門，心里焦急萬分。

門終于開了。爸爸沖上前去問：“醫生，我父親情況怎樣？”

醫生搖了搖頭，遺憾地說：“我們盡力了。”

冰激凌融化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啥時間？耳邊充斥著大人們撕心裂肺的哭聲，而我一直在想：爺爺，別睡呀，桂花糕比冰激凌好吃啊！

幾天后，我們抱著爺爺的骨灰盒回到家。

桂花糕，從此再沒人做過。

（作者系江西省德興市一中學生，指導老師為曹華富）

（責任編校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