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學玲
2005 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總裁羅德里戈·拉托(Rodrigo de Rato) 第一次正式提出“全球經濟失衡”的概念,即“一國擁有大量貿易赤字,與該國貿易赤字相對應的貿易盈余則集中在其他一些國家”。全球經濟失衡并不是當前剛出現的新現象,近代從一戰前截止目前共發生了六次全球經濟失衡,每一次失衡的結果也都不盡相同。前五次全球經濟失衡唯有一戰前金本位下的失衡和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失衡得到了平穩調整,一戰和二戰期間以及布雷頓森林體系時期的世界經濟失衡導致了世界貨幣體系的崩潰,上世紀70年代的失衡導致了貨幣體系的根本變動。本輪始于20世紀90年代末的以美國為核心逆差國,以中國及石油輸出國為核心順差國的第六次全球經濟失衡發展至今突出表現為美國經常賬戶逆差的不斷擴大和凈對外債務余額的不斷攀升,表現出貿易和金融的雙重失衡這一突出特點,失衡結果尤未可知。本文試圖綜述本輪全球經濟失衡的表現、根本原因以及中國當前的應對之策以求拋磚引玉。
據美國商務部統計,2017年美國貿易逆差達7961.7億美元,創下2010年以來新高(表1),占美國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為2.9%,其中,位居前四的貿易逆差國分別為中國、墨西哥、日本和德國,逆差額分別為3752.3億美元、710.6億美元、688.5億美元和642.5億美元,美中貿易逆差增加了8.1%,占美國逆差總額的66%。

表1 2010-2017年美國進出口貿易統計 (單位:億美元)
目前包括美國和中國在內的世界兩大經濟體都存在虛擬經濟(金融業)空前膨脹而實體經濟嚴重衰落的內在經濟發展結構性不平衡現象以及由此導致的中美之間金融資本項目結構性失衡。
1.美國國內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發展結構性失衡。從20世紀80年代美元全球霸權逐步建立、美國制造業迅速大量外移開始,美國金融業便毫無疑問地得到了迅猛發展。美國政府為鼓勵金融業的發展開始放松對其的監管。在此背景下,美國金融領域的創新層出不窮,各種遠離底層基礎資產的、設計復雜的金融衍生工具產品不斷涌現,導致金融市場、金融機構及各類金融資產規模不斷膨脹。金融機構和金融衍生工具產品之間的相互作用和共同發展不斷推高金融杠杠,導致了大量泡沫的不斷產生。由于虛擬經濟只能轉移財富而不能創造財富,虛擬經濟的過度發展,使得大量財富在較短時期內轉移到了少數人的手中,導致社會貧富差距迅速拉大,為美國內外經濟平衡發展埋下隱患。
2.中國國內經濟發展“實體經濟空心化、脫實向虛”現象日益嚴重。當前我國“實體經濟空心化”、“脫實向虛”的不平衡發展現象也極為明顯,已嚴重危害到我國經濟的健康、平衡、可持續發展。近年來伴隨房地產市場的泡沫化、寬松的貨幣金融政策以及高稅負引發的實體經濟回報率低等因素的疊加,資金開始大量由實體經濟涌向虛擬經濟,如炒房炒股等,造成實體經濟由于缺少資金支持而出現快速衰退的跡象。虛擬經濟不僅未能有效服務實體經濟,反而抽空抽干實體經濟。
3. 中美兩大經濟體之間實體資本與虛擬金融證券項目二元結構性失衡。依據“配第-克拉克定律”,上世紀80年代美國進入“去工業化尤其是制造業”的產業結構轉型期,將其失去比較優勢的制造業大量轉移至發展中國家,美國本土則致力于大力發展以金融證券保險、房地產、租賃業和專業服務業等為代表的高附加值第三產業。可以說,美國制造業的“衰落”是美國主動選擇的一個結果。這是形成當前大量流入發達國家的金融證券資本與流入發展中國家的直接投資資本二元結構性失衡的直接原因。經常項目和資本項目的二元結構雙重失衡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全球性的經濟發展失衡。
全球虛擬經濟的過度發展致使全球貧富差距日益加大,勞動收入與資本收益嚴重背離。當今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范圍內資本回報率已遠遠高于勞動回報率,資本收益與勞動收入間的差距不斷擴大,導致全球貧富差距日益嚴重分化。全球富豪的財富增長大多來自于全球資本收益。財富的過于向少數人集中并不能反映經濟繁榮,反映的是階層固化還是經濟發展失衡值得我們深思,而這種勞動收入與資本收益嚴重背離導致的貧富差距嚴重分化的經濟不平衡發展往往給整個經濟的持續發展造成負面影響,并因此進一步放大了由以上各種不平衡沖擊所造成的全球經濟失衡效應,甚至帶來嚴重經濟危機亦或是經濟大蕭條。
本次全球經濟失衡的根本原因在于美國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延續至今且仍然無法也不愿放棄的美元在全球貨幣體系中的霸權地位即全球貨幣體系的美元本位制。可以說現存的美元霸權是美國國家的最高利益,給美國帶來了巨大的全球經濟利益,也帶來了當前的全球性的經濟發展失衡。
眾所周知,美元自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之后即成為國際儲備和國際支付手段,形成了全球貨幣體系的美元本位制,這一全球貨幣體系在20世紀70年代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依然沒有改變。20世紀80年代經濟全球化發展以來,全球發展中國家經濟迅速發展,國際貿易以每年10%以上的速度迅速增長。迅猛增長的國際貿易理論上需要相適應的用于國際支付的貨幣也就是美元的同比增長,否則將會出現:美元短缺,導致美元長期大幅升值,這將對美國本土產業造成致命打擊,美國不可能承受;美元短缺,國際貿易國家尋求美元替代貨幣,如歐元等,這將會弱化美元全球霸權地位。上述兩種情況都是美國不可能接受的。由此美國必須供應全球市場相同比例的美元,也就是說美國必須印鈔投放全球市場。這個投放的過程實際上就是美國的投資和消費,也就是說美國通過直接投資和不斷擴大的商品進口輸出大量美元。可以說每年世界貿易的增加部分有相當部分是被美國消費了,而且是他們不得不消費。美國想要保持美元霸權地位,貿易逆差是其必須承受的。
20世紀90年代開始,伴隨世界國際貿易的迅猛發展,大量的美元通過直接投資和國際貿易流向廣大的包括中國和印度在內的發展中國家。由于中國金融業發展水平的滯后,導致我國通過貿易順差積累的大量美元外匯儲備只能通過購買美國國債的形式進行投資,從而形成美元資本的回流,美元重新回流到美國資本市場。在此過程中,伴隨美國凈對外債務余額的不斷攀升,形成了中美之間金融證券資本項目的失衡,導致了貿易和金融的雙重失衡。
面對本輪全球經濟失衡的調整,美國作為全球貨幣金融霸主國在經濟失衡調整中仍然占有主導地位,這是不容我們否認的,但正如上文所論述我們也要正確的認識到美國也有其自身貨幣金融經濟體系結構較難克服的問題。在當前中美貿易戰大國博弈的過程中,中國為避免重蹈日本“廣場協議”的覆轍,必須全力頂住美國要求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保持人民幣兌美元貨幣匯率穩定。
改革開放幾十年來,中國已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我們當前只能算是經濟大國,而不是經濟強國。中國作為缺少資本、技術的資源匱乏發展中大國,在國際貿易中的優勢只有國內大量供應的廉價勞動力,導致了中國在國際貿易分工中只能處于“世界工廠”地位,形成了中國改革開放幾十年來高度外貿依存的出口導向型經濟。始于2018年3月份的中美貿易戰以及中國當前已到達劉易斯拐點的現狀說明中國經濟結構調整與轉型發展已勢在必行。中國經濟轉型首要是須從出口導向外向型經濟轉為內需型經濟,擴大內需,促進消費,同時進行產業升級,消化過剩產能,實現經濟健康良性發展。
1.提高國內勞動回報率,改革收入分配制度,縮小貧富差距。近年來,我國出臺了很多擴大內需、刺激消費的政策,卻屢屢無法見效,其中貧富差距過大是內需不振的極重要的原因,在當前我國經濟面臨轉型發展的大背景下,也必將嚴重影響經濟的可持續發展,甚至會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泥淖。中國當前應致力于抑制資產泡沫,提高居民勞動報酬;進一步加大財稅制度體系改革力度,充分實現其促進生產投資,調節收入分配,抑制社會貧富差距擴大的功能;加大扶貧力度并真正落實到位,不斷完善社會保障體系建設。
2.大力鼓勵技術創新,促進產業結構升級轉型。(1)通過技術創新大力發展高科技產業,同時促進第一、第二產業轉型升級。2019年3月,上海證券交易所推出的”科技創新企業股份轉讓系統”(簡稱“科創板”)明確重點服務科技型和創新型企業。創新是第一生產力,當前必須注重發展高科技,科技化帶動產業化。當今的世界經濟是高科技主導下的全球一體化經濟。大力發展高科技企業,使高科技產業化是經濟轉型的必然方向。(2)加速推進服務業發展,注重服務業與制造業的互動融合均衡發展以服務業為主的第三產業在衡量現代社會經濟發達程度、推動經濟增長、解決就業問題等方面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工業強國,服務富國,二者不可偏廢。在當前加快結構轉型和增長方式轉變的重要關口,大力促進以金融與保險服務、物流與營銷、研發與人力資源開發、軟件與信息服務、財務法律中介服務等為代表的現代服務業的發展,力爭形成現代服務業和現代制造業“兩輪驅動”平衡發展推進經濟增長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