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怡家
早在我還被陳列在書店架子上時,我就常常留意到人們看我時好奇的目光。
我是《額爾古納河右岸》,這個奇怪的地名讓人們迷惑。我出自黑龍江漠河一位作家之手。我的血液里流淌著的是只屬于鄂溫克人的皚皚白雪、莽莽樺林。像我這樣一本獨特的書,命運大概也不會平凡吧。
果真,我很快被買走了。她是書店的常客,她翻看我時,我仔細地凝視她的臉:微胖的臉上透著慈祥,烏黑的長發(fā)里摻雜著幾根銀絲,眉頭微皺,眼神中透出與年齡不相稱的天真與專注。
她能理解我嗎?有時候我想大聲沖她喊,你能否理解一個弱小民族的痛?
我想她理解我。書架上,我的身邊開始出現(xiàn)了關于鄂溫克文化的書籍,有時也會有別的民族的書,還有關于中國少數民族的綜述。我從寒冷的高山上、從薩滿的木偶中帶來的不凡的美打動了她,我很快樂。
“這真是本好書,你應該看看。”數次,我被轉交給別的讀者,而我每次都能感受到他們讀我時的心醉神迷,以及惋惜。
我想起作者寫作時,她一定希望別人讀到我時能有所醒悟而行動,最終挽救這個搖搖欲墜的古老民族。從這些讀者眼中,我知道希望還在。
隆冬,我盼著這個干燥的城市下一場雪,使我感覺到一絲家鄉(xiāng)的味道。她卻帶我上了火車,去云南西雙版納,我身邊的宣傳冊子告訴我,那里有另一個悠久淳樸、文化燦爛的民族———傣族。聽說他們信佛,吃竹筒飯,我,渴望見到他們。
在茂密的棕櫚樹林和愈加暖潤的天氣中,我到了。

但景洪汽車站一聲刺耳的摩托剎車聲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審視著這里,江邊的夜市徹夜狂歡,假貨比比皆是的翡翠店滿街滿巷,總佛寺中擠滿了躁動不安的游客。
我又審視自己:當最后一位酋長過世,當向往自由的少女迷失在山外的世界,回到家鄉(xiāng)后繪出山中風情,隨后葬身河流,當主人公歷經九十載風雨的心終于失去了溫暖……
我明白,這片土地上古老的少數民族都一齊走到了如此絕境。
但我又想起讀者一雙雙明亮的眼睛,他們告訴我,我們還有希望。
教師點評
作者從一本書的奇特之旅中關注的是少數民族的生存困境、民族文化的接續(xù)。文章以凝練詩意的語言、飽滿真摯的情感,描寫了《額爾古納河右岸》的所感所思,蘊涵著民族間、民族內的共情與共鳴,讓人類最美好的期待與溫情在一個民族瀕臨消失的殘酷與蒼涼中凸顯出來。如果能在每段故事的人物塑造中多加些筆墨和匠心,“旅行”會更有記憶點。(徐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