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美國啟動歐洲盟國武器換裝計劃的面紗

慕小明

據美媒近日披露，美國國務院自2018年來秘密啟動了歐洲盟國的武器換裝計劃——“歐洲資產重組激勵計劃”。該計劃主要針對以俄制武器裝備為主的中東歐國家，美國將以資金扶持的方式代之以美制武器裝備。美國軍售政策的這一變化，不僅凸顯出美國與俄羅斯等國在軍售領域的競爭愈加激烈，更折射出美以軍售手段加快全球地緣布局的深層政治考量。

“買一送一”：促進武器裝備“去俄化”

冷戰時期，大多數中東歐國家的軍隊主要是依賴蘇聯制造的武器裝備而建立起來的。蘇聯解體和東歐劇變后，這些東歐國家的軍隊繼承了原有的蘇式武器裝備體系。2014年烏克蘭危機后，這些中東歐國家中斷了與俄羅斯軍事承包商的合作，開始轉向美國等西方國家。但在昂貴的美制裝備面前，他們有限的國防預算顯然捉襟見肘。

為從根本上切斷這些國家與俄制武器裝備體系的聯系，2018年美國國務院聯合美軍歐洲司令部秘密啟動了“歐洲資產重組激勵計劃”，首選目標國是阿爾巴尼亞、波黑、克羅地亞、希臘、馬其頓和斯洛伐克6個歐洲國家。據美軍歐洲司令部近日發布的消息稱，該計劃將為這6個購買美國軍工產品的歐洲國家提供總額高達1.9億美元的資金支持，以協助上述國家軍隊盡快完成從俄制武器向美制裝備的轉換。

克羅地亞裝備的俄制米格-21戰斗機

斯洛伐克裝備的BVP-M步兵戰車采用BMP-1底盤

在這6個歐洲國家中，美國軍工企業主要向阿爾巴尼亞、波黑和斯洛伐克出售直升機，分別提供3000萬、3060萬和5000萬美元的資金支持;向克羅地亞、希臘和斯洛伐克出售步兵戰車，分別提供2500萬、2500萬和3000萬美元的資金支持。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美國開出的參加“歐洲資產重組激勵計劃”的條件并不低。

一是這一投資計劃并不是中長期的遞增計劃，而是有針對性的一次性資金投入，使伙伴國獲得（美制武器）“初始作戰能力”的20%。美國國務院官員表示，美國政府這么做不只是為讓上述國家購買一架直升機或兩臺裝甲車，而是通過提供一定數量的武器裝備，讓這些外國盟友和伙伴大量采購美制武器裝備。這意味著，獲得投資的國家無論從美國購買何種武器系統，必須輔之以相應的培訓和維護，以確保這些武器系統能夠形成體系作戰能力，這需要持續的資金投入。

二是被選中的國家必須承諾未來不會購買俄羅斯的新式武器裝備。根據“歐洲資產重組激勵計劃”，參與國必須放棄俄制武器裝備并保證今后不再購買，而是拿出資金購買美國武器。據國際戰略研究所《軍事平衡》報告，一旦發現已經獲得批準將得到美國資助的國家再次購買俄制直升機和步兵戰車，那這些國家可能會面臨美國的制裁。不過，該計劃并不禁止這些國家購買維護現有俄制武器裝備所需的配件。

三是通過“歐洲資產重組激勵計劃”接受援助資金的國家，必須投入與所接受資金大致相當的資金。正如美國國務院一位官員所言：“就像是我們出錢給你們買了2架美制軍機，你們自己也要出錢買2架軍機。這樣你就擁有了4架軍機，然后我們會在訓練、升級等事項上出錢。”

美國通過實施該計劃，有助于將俄軍工企業逐出這6個歐洲國家的防務市場，從經濟上加大打壓俄羅斯的力度。從北約軍事一體化的角度來看，通過“去除讓俄羅斯軍事承包商進駐北約基地維護設備的必要性”，則有利于提高北約裝備體系的安全性，以及成員國之間的協同作戰能力。

美媒透露，“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目前得到特朗普政府的高度重視，未來可能會進一步擴展。一是該計劃的資金可能會繼續增加，具體數額在5000萬到1億美元之間;二是該計劃的適用范圍可能會擴展到更多歐洲國家，如波蘭、匈牙利和波羅的海國家等。波蘭國防部長馬里烏什·布瓦什恰克表示，波蘭將購買32架F-35A戰機代替俄系戰機，以及配套的后勤、培訓服務等。格魯吉亞國防部長列萬·伊佐里亞5月訪美期間承諾，格軍將全部撤裝蘇制武器，繼續采購美制武器并通過改裝使現有武器系統符合北約標準。

美國國防部官員證實，為了與俄羅斯和中國展開競爭，美國正在考慮如何將“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擴展到中東歐以外的地區。2020財年的美國務院財政預算已明確提出，應努力擴大這一計劃的覆蓋范圍。中亞、東南亞和非洲的相關國家已被納入美國的決策視野。目前美國國務院官員正在全球范圍內游說盟友和伙伴國，放棄使用俄羅斯和中國的武器裝備。有消息稱，美國國務院最早將在今年6月底或7月初審議擴展“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相關事宜。

“暗下黑手”：打擊歐洲統一防務市場

表面來看，美國政府出錢幫助中東歐國家盟友更新武器裝備體系的做法，真正體現了“盟主”負責任的大國形象。不過，歐洲盟友和主要防務公司卻并不領情，認為“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根本目的是以抵制俄制武器裝備為借口，向歐洲防務公司“下黑手”，讓美國軍工企業獲益。

自特朗普上臺以來，美國政府大力推行“美國優先”戰略，不斷指責和打壓歐洲盟友，使原本“堅不可摧”的伙伴關系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在此背景下，歐洲國家將發展自主防務列為優先任務，通過歐洲防務基金計劃和“永久結構性合作”防務協定等，強化歐洲內部防務合作，鼓勵歐洲軍工企業獨立研制武器系統。

斯洛伐克裝備的T-72主戰坦克

歐洲防務基金項目是“歐洲防務行動計劃”的旗艦項目。今年5月，歐盟議會批準了歐盟委員會去年6月提交的總額為200億歐元的2021-2027財年防務預算，其中包括130億歐元的歐洲防務基金。由于這130億歐元的歐洲防務基金將主要投放于歐洲排名前四的防務研究及技術投資者，意味著擁有歐洲規模最大、創新和競爭能力最強防務企業的法德等國將成為最大受益者，從而增強歐洲軍工企業的競爭力和形成單一的歐洲防務市場，這讓美國非常擔心其防務企業可能會被排除在歐盟防務項目之外。

從這一點上分析，美國拋出“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的誘餌，很有可能成功打入部分中小歐洲國家的武器裝備市場，使其對美制武器裝備形成長期的系統性依賴。所以，該計劃名為驅逐俄制武器裝備，實為與歐洲盟友搶占軍火市場，是打壓歐洲軍工企業和對沖歐洲防務基金的一記“重拳”。

格魯吉亞陸軍裝備的BTR-80 裝甲車

希臘陸軍裝備的美制“阿帕奇”武裝直升機

長遠來看，該計劃也有助于美國軍工企業對其歐洲競爭對手形成“非對稱優勢”。在美國“防務新聞”網站近日評選的全球軍工企業百強榜中，美國有42家軍工企業上榜，有7家在前10名中。美國的歐洲盟友雖然也有20家軍工企業上榜，但近年來銷售額已呈下滑趨勢。歐媒分析認為，如果“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成功推行，歐洲空客公司和意大利萊昂納多公司的直升機業務將受到重大影響，多個歐洲國家的步兵戰車研發生產業務也會受到極大沖擊。

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研究員道格拉斯·巴里指出，“從歐洲制造商的視角來看，美國政府此舉并沒有多少利他和無私成分，更多是為讓美國軍工企業在歐洲市場分得更多‘蛋糕。如果我是歐洲防務公司高管，在看到‘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不斷擴展后，我會說服本國政府采取類似舉措反制美國軍工企業。”

為在歐洲市場攫取更多經濟利益，與諸多軍工巨頭有密切聯系的特朗普政府勢必會繼續推行并擴展“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當然，美國的歐洲盟友不會坐以待斃，這也將進一步加深美國和歐洲盟友間的矛盾與斗爭。

波蘭空軍裝備的F-16戰斗機

“醉翁之意”：以武器銷售布地緣之局

對盟國出售先進武器裝備，一直是美國控制和鞏固同盟關系的重要手段。隨著將“大國競爭”視為美國面臨的主要威脅，并將俄羅斯和中國列為主要競爭對手，特朗普政府近年采用多種措施加大了在對外軍售領域的布局和競爭。

由于與美國軍工集團的密切聯系，特朗普本人成了美國“軍售外交”的首要代言人，頻頻通過與各國領導人的會晤推銷美制武器。為擴大美國武器裝備的海外銷售，特朗普政府在國內法和國際法層面解除了一系列限制。

2018年4月，特朗普簽署行政備忘錄，大幅放寬常規武器出口限制，指示美國務院會同相關部門修改《武器出口控制法》。特朗普還取消了奧巴馬于2015年簽署的“禁止向外國政府直接出售軍用無人機”的禁令，使美國防務承包商可以直接向外國政府出售軍用無人機，而無需經過美國國防部的審批。今年4月26日，特朗普在印第安納州舉行的美國步槍協會年會上宣布退出《武器貿易條約》。這一破壞國際多邊機制的又一危險舉動，遭到了包括美國歐洲盟友在內的國際社會的普遍擔憂和反對。

準備彈射起飛的“掃描鷹”無人機

為了制裁和打壓俄羅斯，將俄排擠出印度、土耳其等國的軍火市場，2017年底美國國會通過了《以制裁反擊美國敵人法案》，將俄羅斯國防出口公司、卡拉什尼科夫公司以及蘇霍伊、圖波列夫等印度國防訂貨的主要供應商列入美國的制裁清單，規定對與受美國制裁對象存在“重大合作”的個人或實體進行“次級制裁”。這意味著，印度、土耳其等國如果繼續從俄羅斯軍工企業購買諸如S-400防空系統等武器，其銀行系統有可能遭受美國的制裁。另一方面，為了將印度拉攏進美國的伙伴國體系，配合當前美國大力推動的“印太戰略”，美國不僅同意將F-16戰斗機的生產線轉移到印度，甚至提出可以向印度出售F-35戰斗機這種只向盟國出售的高端武器裝備。

得益于上述一系列措施，根據美國國務院發布的數據，2018年美國的武器出口額為1923億美元，比上一年度增加了13%。

今年以來，特朗普政府在軍售政策上更是“一騎絕塵”。繼2017年、2018年兩次對臺軍售之后，今年4月15日，美國國務院又批準一項價值5億美元的對臺軍售案。特朗普政府計劃再向臺灣地區出售包括坦克在內的價值20多億美元的武器。

美國近期加強了對東南亞地區的軍售。美國向印尼出售了8架AH-64E“阿帕奇”武裝直升機、24架F-16戰斗機，并可能出售更多的F-16戰斗機、AIM-9“響尾蛇”近距空空導彈、AIM-120中距空空導彈等武器。今年5月，美國防部宣布向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及越南四國出售34架、總值4700萬美元的“掃描鷹”無人機，美方將提供零件、維修、支援及培訓，該批無人機將于2022年3月前投入使用。

特朗普政府還利用《武器出口控制法》的“模糊與漏洞”，繞過美國國會對沙特軍售的限制。自2018年10月沙特籍記者賈邁勒·卡舒吉遇害以來，美國國會通過決議凍結向沙特出售攻擊性武器，并對一切軍售行為進行嚴格審查及評估。5月24日，特朗普政府繞開國會審議程序，以“緊急情況”為由推動對沙特阿拉伯、約旦和阿聯酋出售共計22項、價值高達81億美元的軍事裝備。據悉，美國計劃此次交付的武器裝備包括軍機的維護設備，情報、監視和偵察設備，反坦克導彈和精確制導彈藥等常規武器。這些武器很可能被沙特用于在也門的軍事行動，加劇當地的人道主義危機。

“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漂亮外衣的背后，折射出的是美國在軍售問題上標榜的人權和防止武器擴散等原則正在全面倒退。為了“美國優先”和美軍工復合體的私利，特朗普政府不惜濫用政策和權力以擴大武器銷售。從這一點上來看，“歐洲資本重組激勵計劃”如若擴展適用范圍，不僅會造成更多平民傷亡和加劇地區緊張，更無益于全球的安全與穩定。